曲曼瑜按照他们发来的时间抵达了目的地,一处装潢精致的饭店包间。曲曼瑜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出一阵一阵的交谈声,显然有不少人已经到了。
曲曼瑜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两年时间,虽然他们容貌变化不大,但脱离了学生时代稚气的他们,还是陌生的让曲曼瑜不敢认,就连往日还算熟悉的同学,一时间也难以找回和他们的记忆。
时隔许久未见,曲曼瑜显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一见到曲曼瑜,先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过紧接着就是兴奋,然后就不断的有人上前和她攀谈。
“我们的美女班长终于来了一次,你不在,我们的同学聚会总像是少了点什么一样。”
“大忙人,难得见你一次。”
“听说你去S市了,那可是好地方,下次我去那旅游的时候一定去找你。”
一句接着一句的交谈,曲曼瑜并没有觉得烦闷,反而一一回应了他们的热情。
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留在了Z市发展,对于他们而言,维系感情是件很简单的事,无非约一次饭,逛一次街。但对曲曼瑜来说,自从毕业以后,她就像游离在班级之外的人一样,往年也组织过几次聚会,但远在S市的曲曼瑜毫无疑问从来没参加过。久而久之,曲曼瑜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有忘了这份同学之谊,曲曼瑜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人陆陆续续的到齐了,闻婷和左亦在见到被众人簇拥着的曲曼瑜后,连忙上前将曲曼瑜从中解救了出来。
“这次算是我们班级聚会人最全的一次了,该来的人都来了。”闻婷兴奋的说道。
曲曼瑜低头轻笑,难得见到这么多老同学,她也很高兴。
但在她目光扫视一圈后,曲曼瑜疑惑的问道,“夏然,是不是没来?”
听她提起了夏然,闻婷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夏然,以前倒是没缺席过,但她最近遇到点事,不来才是正常的。”
曲曼瑜刚想问是什么事,门口就传来一阵声音。
“谁说我不来的。”
来人正是夏然。
夏然的长相清纯,但此刻她的脸上却化着极为妖艳的妆容,明明已是深秋,可她却身着一袭黑色短裙套装,细腻的肌肤在外裸露了大半。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半人的注意,但她却绕过其他人,走到了曲曼瑜面前,红唇勾起,笑得艳丽。她端起了桌子上一杯红酒,在手中轻轻摇晃着,酒液在杯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旋涡。
“好久不见,曲曼瑜。”
曲曼瑜同样对她回以微笑,“夏然,好久不见。你今天,很漂亮,听说你加入了娱乐公司,恭喜,以你的能力,一定会达成心愿的。”
曲曼瑜正说着,闻婷却突然碰了她一下,曲曼瑜不明所以,扭头看过去只看到闻婷冲着她直摇头。
“是吗,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夏然的笑声十分阴冷,蓦地,她突然抬头看向曲曼瑜,眼底不加掩饰的厌恶,像针一样刺向了曲曼瑜。
……!!
一瞬间,曲曼瑜的眼前只剩红色,在场的人或大或小的惊呼出声。
“啊…夏然疯了吧。”
“她怎么敢的,曲曼瑜可是…”
“听说被公司雪藏了,破罐破摔了吧。”
曲曼瑜愣了几秒,周遭的议论不绝于耳,但夏然却看上去毫不在意,隔着眼前猩红的酒液,她看到夏然的脸上满是畅快。
“夏然,你有毛病吧!”暗红的酒液顺着曲曼瑜的发梢滴落,好不狼狈,闻婷连忙拿毛巾帮她擦拭。
夏然的动作是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没有人会想到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把酒泼到曲曼瑜脸上。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夏然的眼神中满是控诉。
“曲曼瑜,我承认我因为学长的事陷害过你,我知道错了,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左亦将视频交给了学校,我的档案里被留下了一次永久记过的处分,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断送我的前途,难道要把我整个人生都搭上你才肯罢休吗?”
什么…她在说什么…,什么记过,什么处分,什么前途,曲曼瑜一无所知,夏然为什么会这么说。
闻婷将曲曼瑜挡在了身后,“夏然,差不多得了啊,自己工作不顺心,干嘛要怪到曼瑜身上,她昨天才回Z市,你就算想找个发泄的人也没理由找她吧。你平时得罪的人那么多,又不止曼瑜一个,凭什么就认定是她。记过的事,也跟曼瑜没关系,左亦帮你瞒了几年,要不是你不知收敛,她也不会选择交给学校。”
闻婷说完,众人纷纷附和,为曲曼瑜打抱不平。
“就是啊。”
“不分青红皂白就泼人家。”
“真是太没素质了。”
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都是对夏然的声讨。但夏然毫不在意,反而是拍起了手,掌声不大,但穿透力极强,精准的落在每一个人心间。
“精彩,真精彩,把自己摘的好干净啊。说来说去,好像都是我的错。曲曼瑜,你听听,这些人,可都是在帮你呢。”
夏然的笑声充满了嘲讽,“曲曼瑜,看在之前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以为他们都是什么好人吗。在你没进来之前,你在他们口中,就是一个拜金捞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们嫉妒你找了一个有钱人,所以拼命的编排你,但又不敢得罪你,因为得罪你的下场,他们已经看到了,就是我啊。表面上对你客气有加,其实背地里早就把你贬的一文不值了,你不会真把他们当成好朋友、好同学了吧。”
看不出来吗…其实看得出来。话说不过三句便要打听陈康,他们的热情是冲谁而来显而易见,只不过曲曼瑜并没有点破罢了。
曲曼瑜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有几个人甚至心虚的扭过了头,不敢和她对视。
“我和他们不一样,至少我讨厌你所有人都知道,而他们,心里明明嫉妒的要死,还不得不巴结,讨好你,全都是一群虚伪的人。”
夏然对她的误解太深,已经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隔阂了,曲曼瑜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夏然,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授意过任何人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好,曲曼瑜,你说的话我信,可就算你没有做过,你就能保证你那位陈总也没有插手过吗?”
面对夏然的质疑,曲曼瑜本应该不假思索说出“我能”,可不知怎么回事,那句否认的话哽在喉间迟迟说不出口。
“说啊,怎么不说了,继续你刚刚那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啊。”
此时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曲曼瑜身上,他们似乎也在等待着曲曼瑜的答案。他们的脸上或有担心,或有嘲讽,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与漠不关心。曲曼瑜和陈康从学生时代就一路相携,他们不是不知道,可就因为陈康身份的转变,就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也许人心向善,但一颗善良的心在经过社会的打磨之后,也会滋生出阴暗。
她今天也许就不该来。
曲曼瑜抬头看向夏然, “夏然,我们聊聊吧。”
……
夏然拿起卸妆巾擦掉了脸上的妆容,浓妆褪去,露出了那张清纯漂亮但憔悴苍白的脸。
“曲曼瑜,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曲曼瑜点了点头,落在她身上的那一道道的目光,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不知道何时,那目光从艳羡变成了嫉恨。
“虽然你的家境不算富足,可你的爸妈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拥有了亲情不说,还有一个在乎你、对你好的男朋友。你漂亮,性格好,一出现就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我喜欢的人,我在你身边,仿佛成了陪衬。好,这些都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你拥有了一切,可我只有我奶奶,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工作,挣钱,好让我奶奶颐养天年。我签公司的那一天,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以为我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可两年了,自从加入公司以后,我没有接到过一个演出,签了我,然后又雪藏我,甚至不允许我私自兼职,否则就是违约。你不好奇为什么我穿成这样就来了吗?因为我刚刚从领导的酒局上过来。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为了挣钱,我只能妥协。”
曲曼瑜本以为在夏然说这一切的时候会哭,但她的脸上不仅没有泪,反而是一脸平静。
夏然点燃了一支烟,她吸烟的动作不是很熟练。
“我知道这一切与你无关,毕竟是我有错在先,现在的结果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想我的人生会比现在好过很多吧,所以曲曼瑜,你大度一点,就做我这份情绪的宣泄口吧。”
夏然的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她这番话说的很没道理,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曲曼瑜的话,恐怕早就破口大骂起来了。
这也正是夏然的目的,她故意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曲曼瑜心里难受。
但她没想到,曲曼瑜什么反应也没有。
在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夏然看到了同情。
夏然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破碎, “曲曼瑜,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我说了这么过分的话,你为什么不骂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善良,你的不作为,对别人来说,都是刺向他的一把刀。”
曲曼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淡然让夏然的歇斯底里无处发泄。
夏然逐渐滑落在地,泪水不断从她眼中涌出,“凭什么,凭什么你的人生就顺风顺水,我究竟比你差在哪里。”
夏然跪坐在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曲曼瑜终于有了反应,她走到夏然身旁蹲下,递出了纸巾。
夏然没有接,曲曼瑜就伸出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
夏然侧头躲开了她的触碰,曲曼瑜趁机将她指间夹着的烟拿了过来,然后放进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夏然下意识的阻止,却没有来得及。
“原来是这个味道,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你们都那么喜欢它。”曲曼瑜将烟扔到地上后踩灭了它,“戒了吧,趁还没上瘾的时候。”
夏然抬头看向看向曲曼瑜,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曲曼瑜的眼神中,同情不再,取而代之的心疼。
“别哭了,你不是还要出道吗,现在这副模样可不是一个偶像该有的。不管这件事是否与我有关,我都会解决的,我也很期待你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夏然愣住了,她没想到曲曼瑜会说这些话。
为什么…曲曼瑜明明没有理由…其实夏然自己心里也清楚,曲曼瑜不是一个会在背后使手段的人,她对曲曼瑜的愤怒,根本就是来自于她自身,是她对曲曼瑜的嫉恨,诱使她将这一切发泄到了曲曼瑜身上。
曲曼瑜明明心里都清楚,可她还是愿意帮自己…夏然握紧了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你很漂亮,也很有能力,不要跟别人比,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进入Z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还是要谢谢你,至少那时候的你是真心的。”
“曼瑜…”夏然颤抖着嘴唇叫她的名字。
此时的夏然真正体会到了后悔的滋味,后悔当时一念之差污蔑曲曼瑜,更后悔失去了一个对她真心相待的朋友。
曲曼瑜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像安慰小朋友那样摸了摸她的发顶。
“珍重。”
“曼瑜!”
在曲曼瑜的身影消失在夏然视线里的最后一刻,夏然突然叫住了她。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曲曼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夏然的话仅仅让她的脚步停滞了一瞬。
曲曼瑜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夏然落寞的垂下了头, “我明白了。”
曲曼瑜走的干脆,夏然的那句“对不起”,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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