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盏和陆遗舟在雾气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踏入的是一个未知的陷阱。突然,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七座人形礁石,在这诡异的雾霭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青盏心中一紧,缓缓靠近,待看清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哪是什么礁石,分明是七具披着嫁衣的骸骨!海风呼啸而过,吹动着破旧的嫁衣,发出簌簌的声响。最中央那具骸骨的右手缺失,左掌却紧紧攥着半片青铜镜,镜面裂纹与顾青盏怀中的那面竟完全契合,仿佛本就该是一体。
顾青盏的手微微颤抖,缓缓伸向那半片铜镜,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骸骨的下巴突然开合,发出一阵沙哑的哼唱:“...三更鼓响魂归处...” 这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在寂静的海滩上回荡,正是人皮鼓妇人所唱童谣的后两句。
“小心!”陆遗舟大喊一声,同时伸手去拉顾青盏,可还是晚了一步。随着那诡异的哼唱,嫁衣应声碎裂,化作无数碎片在空中飞舞,露出内里冰玉般的骨架。顾青盏定睛一看,只见骨殖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困龙纹,纹路间隙填着朱砂写就的命书,那些文字在幽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这分明是初代香尸衣的容器。”顾青盏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震惊与恐惧。
话音未落,骸骨胸腔突然炸开,一道金光闪过,飞出一只玉蚕。这玉蚕浑身金红相间的环纹,正是陆家豢养的双头蛊!“别动!”陆遗舟边喊边冲过来,他的蓑衣上浸满了黑血,手中的银铃已裂成蛛网状。“祖训有载……”他刚说出几个字,突然扼住自己的咽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指缝间钻出无数蛊虫,疯狂啃食他腕间的血肉,露出皮下青黑色的“婉”字刺青。
顾青盏见状,立刻用铜镜照向刺青,镜中竟映出陆家族谱的一页:「天启四年,陆氏第七子遗舟,命格属阴,改录为婉字辈」“原来你也是……”她刚开口,陆遗舟的银铃彻底爆裂,尖锐的碎片如暗器般扎入他双眼,血窟窿里瞬间爬出一条双头蜈蚣,与当年陆砚卿所养的那条一般无二,在月光下扭动着身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浓雾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鼓点,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人心上。顾青盏袖中的画纸突然活了过来,一个纸人从画中飘出,拽着她的衣角就往声源处奔去。顾青盏试图挣脱,却发现那纸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放开我!”她喊道,可纸人不为所动,依旧拖着她前行。
穿过最后一道雾墙,一座荒宅突兀地矗立在白骨滩尽头。顾青盏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整座建筑竟是用人骨拼接而成,每一块骨头都散发着幽冷的光。檐角挂的灯笼蒙着带优昙印的人皮,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这时,一个妇人从廊柱后缓缓转出,她怀中所抱的根本不是鼓,而是一个被剥去脸皮的少女!少女脊背绷得笔直,像一面紧绷的鼓面,上面用血画着顾青盏撑伞的侧影。最骇人的是少女的右手,五指如画笔般细长,掌心嵌着一枚青铜莲灯碎片。
“等了二十年,总算等到大千灯的新宿主。”妇人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她缓缓撕下自己的脸皮,露出下面琥珀色的瞳孔,“姐姐,你说是吗?”
顾青盏的铜镜突然发热,镜中浮现出小鱼被钉入冰棺的场景。她终于看清冰棺旁执锤人的脸,正是眼前这妇人年轻时的模样!“你到底是谁?”顾青盏怒目而视,大声质问道。
“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妇人冷冷一笑,笑声在空旷的荒宅中回荡。
少女的右手突然脱离躯体,在空中快速绘出血符。符成刹那,顾青盏掌心的昙花烙剧痛难忍,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她扯开衣襟,发现烙印已蔓延成优昙花枝,而花蕊处钻出一只苍白的手,与残卷所绘的第三只手一模一样!
第三只手从顾青盏掌心钻出的刹那,腕间铜铃炸成碎片,清脆的铃声戛然而止。她看着苍白的手指穿透青铜镜面,镜中二十年前的幻象骤然清晰。冰棺中的少女被铁链贯穿肩胛,断腕处绽开的优昙花根正缠着一块树皮,上面歪歪扭扭刻着“青盏”二字。
“这是我的名字……”顾青盏话音未落,那只手突然拽着她按向水晶棺。棺中女子缺失的右腕断面涌出骨丝,与她掌心的断手筋脉相连。剧痛中,无数画面如潮水般灌入她的脑海。暴雨夜的陆府后院,琥珀瞳少女将铜镜塞给垂死的婢女;婢女抱着镜子逃向渤海,后背插着的正是陆遗舟那把刻困龙纹的银铃!
陆遗舟的惨叫撕开浓雾,他跪坐在礁石间,双手捂住双眼,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银铃碎片扎入的双眼已成血窟,指缝间却爬出一条金红蜈蚣,与当年从陆砚卿袖中窜出的蛊虫一模一样。蜈蚣额间泛着优昙花纹,突然口吐人言:“婉字辈孽畜,安敢违逆族训?”
顾青盏立刻用铜镜照向蜈蚣,镜中映出血色卦象,陆遗舟的脊背浮出密密麻麻的命书小字。她认出其中几句正是《渤海异闻录》缺失的残页:“...若遇银铃噬主,当取蜈蚣额间花印,以人皮鼓声震之...” 她迅速转头看向荒宅,心中盘算着对策。
荒宅方向传来三声闷响,如同三声沉重的丧钟。顾青盏袖中纸人突然膨胀,裹着她的手腕在沙地划出血符。符成的刹那,妇人怀中的无面少女竟发出笑声,那笑声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少女脊背鼓面浮现出新的画面:十二岁的顾青盏正在父亲书房临摹古画,画中优昙树下躺着一具穿血裳的尸骸,那尸体的左手缺失,断腕处生着簇青色昙花。
“你以为这名字是谁给的?”妇人撕下鼓面人皮,露出底下琥珀色的右眼,“二十年前她刻字时,我正看着呢...”她左眼突然变成小鱼特有的墨色竖瞳,“毕竟这具身子,原是为我准备的容器。”
第三只手猛地插入沙地,白骨滩剧烈震颤,那些本已死寂的嫁衣骸骨突然立起,每具骨架的右手都化作画笔,在空中绘出困龙阵改良图谱。顾青盏腕间“婉”字烙痕突然蔓延,优昙花纹顺着血管爬上脖颈,在锁骨处结成个残缺的铃铛图案,与陆遗舟毁去的银铃纹样分毫不差。
陆遗舟体内的蜈蚣突然爆体而出,带着血沫扑向顾青盏。她迅速挥伞去挡,伞骨间却掉出一张泛黄纸片,上面是父亲临终前未写完的信:“...青盏非你本名,遇琥珀瞳者当...” 顾青盏还没来得及看清后面的内容,铜镜在此刻彻底碎裂。最大的镜片扎入她心口,映出她心脏深处蜷缩的婴孩,那孩子腕间银铃刻着“婉宁”,怀里却抱着块刻“青盏”的桃木牌。第三只手突然掐住婴孩咽喉,一个沙哑女声穿透二十年光阴:“现在明白了吗?你不过是个盛放名字的器皿!”
所有嫁衣骸骨同时指向虚空,顾青盏看见二十年前的幻象在此刻延续。小鱼刻完字后呕血倒地,陆婉宁的残魂从优昙树中伸出手,将沾染双生血的树皮塞进路过农妇的襁褓,那农妇耳后正有块青昙花胎记。
妇人敲响了第七声鼓,声音沉闷而悠长。顾青盏的竹伞应声炸裂,十二根伞骨凝成一柄刻满困龙纹的骨剑。她握住剑柄的瞬间,优昙树顶降下一道血雷,树芯裂口处缓缓伸出一只缠满锁链的巨手,与青铜镜里出现的第三只手一模一样!
骨剑刺入沙地的刹那,顾青盏的瞳孔分裂成两重异色。左眼映出缠满锁链的树芯巨手,右眼却见二十年前的幻象在沙粒间流动。冰棺中的少女突然睁眼,断腕处的优昙花根穿透时空,缠住了此刻的剑柄。
剑身困龙纹突然渗出血珠,那些纹路竟是由极细的骨丝编织而成。顾青盏虎口传来灼痛,低头看见自己的掌纹正被骨丝覆盖,形成与陆遗舟背上命书相同的字迹。最骇人的是剑格处凸起的琥珀石,石中封着片带血的银铃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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