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井口,陆遗舟的嘶吼震得四周空气都在颤抖。他的眼眶已然被两盏微型莲灯彻底占据,那灯焰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血管迅速蔓延,眨眼间便爬满了全身。幽冷的灯光穿透井水,映照在顾青盏身上,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心脏处的琥珀婴孩竟在缓缓融化,浓稠的花汁顺着血管流淌,逐渐形成新的命纹,而这命纹与陆遗舟胸口的昙花烙竟完全对称,仿佛是命运刻意的安排。
“时辰到了。”妇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井沿,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手中握着半张烧焦的族谱,那族谱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撕下“遗舟”那页,随手扔进井中。纸页遇水的瞬间,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化作一条双头蛊虫,虫身扭动,额间的优昙印与陆遗舟体内的蜈蚣如出一辙,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顾青盏只觉一阵剧痛袭来,手中的伞骨竟不受控制地刺穿了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困龙纹蜿蜒而上,爬上了往生灯。刹那间,灯芯爆出八百道哭嚎的亡魂,那声音凄厉而绝望,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她定睛看去,只见每个魂魄的后背都缺失三根肋骨,断口处缠绕的优昙根须,正与自己心脏处婴孩的根脉紧紧相连,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系着。
第三只手在此刻猛地捏碎伞骨,“咔嚓”一声脆响,骨片四溅。顾青盏在纷飞的骨片中,眼疾手快地抓住一片刻着“宁”字的残片,她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震惊——这正是二十年前陆婉宁坠井时,插在古槐树上的那截画眉笔!
井水突然剧烈沸腾起来,热气腾腾,仿佛被煮沸的油锅。三盏莲灯在漩涡中相互碰撞,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强大的冲击力将顾青盏猛地掀上井壁。她后背紧贴的石砖上,突然浮现出血色壁画,那壁画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显现出一幅幅画面:左侧画着小鱼将铜镜按入树根,小鱼的脸上满是决绝与坚定;右侧绘着农妇怀抱刻字婴孩,农妇的眼神中透着慈爱与担忧;而壁画中央的空白处,第三只手正握着她的手腕,缓缓添画第三幅——穿血裳的顾青盏将骨剑刺入陆遗舟眉心,画面中的她眼神冰冷,充满了杀意。
“不要看!”陆遗舟的嘶吼声混杂着莲灯碎裂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此刻,他眼眶中的灯焰已烧穿颅骨,天灵盖浮现出完整的困龙阵图,那图案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可怕的灾难。“这是因果镜壁,画中事必成真……”他的声音在井中回荡,久久不散。
妇人突然割开手腕,鲜血喷涌而出,她将血猛地泼向镜壁。血液在空白处迅速凝结,化作顾青盏此刻惊愕的面容,栩栩如生。而她手中的伞骨残片突然暴长,眨眼间化作一柄刻满命书的骨梭,梭身上的文字闪烁着幽光,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诅咒。当梭尖触及镜壁时,二十年后的画面骤然显现:优昙树顶端的观音泪器灵睁开十万复眼,每只瞳孔都映着穿香尸衣的顾青盏,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她脚下踩着化为枯骨的陆遗舟,陆遗舟的尸骨苍白,仿佛被抽干了生命;手中骨梭正刺入小鱼残魂的眉心,小鱼的残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虚空中消散。
“这才是真正的命书。”妇人的声音冰冷而阴森,她缓缓将半块青铜镜按进顾青盏后心,“从你接过青伞那刻,就注定要成为新器灵。”她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井底突然伸出无数优昙根须,如同一条条扭动的蟒蛇,缠住顾青盏,将她往树芯拖拽。在根系穿透心脏的瞬间,她听见二十年前的小鱼在耳边轻笑,那笑声清脆却又透着一丝诡异:“别忘了,你本就是我斩断的因果……”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的意识有些恍惚。
优昙根须刺入心脏的刹那,顾青盏只觉自己的血在树脉中疯狂奔涌,那速度快得让她几乎窒息。那些暗金血液途经的木质纹理,皆浮现出细密的命书文字,仔细一看,正是二十年前小鱼用断肢刻在树根的禁术残章!“天启三年七月初七,斩左掌埋于树根,取右掌骨为梭,可织三载逆命茧……”顾青盏的指尖轻轻抚过树脉,被根须割破的伤口渗出青碧汁液,汁液与血液交融处,竟显现出当年被抹去的后半段文字:「茧成之时,当以斩茧人之血为引,焚九十九盏人皮灯笼...」她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树芯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那声音沉闷而有力,仿佛是命运的枷锁被挣脱。顾青盏后背撞上一块冰玉碑,碑面光滑,碑文正是她在青铜镜中见过的井底绝笔。此刻,碑面渗出细密血珠,血珠缓缓汇聚,凝成陆婉宁坠井前最后的面容,她的脸上满是痛苦与不甘,手中握着半截伞骨,伞骨折断处露出一截画眉笔芯。
陆遗舟的惨叫穿透树壁,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他的头盖骨已完全琉璃化,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颅内燃烧的莲灯映出千里外的骇人景象:无数人皮灯笼自渤海浮起,一盏接着一盏,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每盏灯笼都蒙着带优昙印的美人皮,人皮上的纹路扭曲而诡异;灯穗竟是未完成的香尸衣骨线,在海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才是真正的血祭大阵...”妇人残破的嗓音混在风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顾青盏看见她攀附在树壁外侧,身影摇摇欲坠,左半张脸正在蜕皮,露出底下冰玉质地的颅骨,那骨相与水晶棺中的断腕女子分毫不差,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三只手突然插入冰玉碑,“轰”的一声,碑文应声碎裂,迸出的冰碴在空中迅速凝成一柄骨钥。顾青盏的断腕处传来一阵幻痛,仿佛二十年前有人在此处残忍地斩下她的手掌。当她握住骨钥时,树芯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透出一丝微光,露出内里盘根错节的命丝茧房。
茧丝上悬挂的并非蚕蛹,而是九百九十九套未完成的香尸衣,每套嫁衣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嫁衣的瞳孔刺绣都映着不同年代的顾青盏:八岁的她正坐在桌前执笔描红,脸上满是稚嫩;十二岁的她撑着伞仰望星空,眼神中透着好奇与憧憬;及笄夜的她被植入伞骨,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
“时辰正好。”小鱼的残魂从最大那套嫁衣中缓缓走出,她的身影虚幻而缥缈,手中金笔轻轻点向茧房顶端的缺口,“当年我在此处斩断的,正是你与陆家的因果线。”她的声音轻柔,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陆遗舟突然冲破树壁,他的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闪电。琉璃化的头颅裂开七道缝隙,莲灯光芒凝成实质的锁链,如同一根根粗壮的蟒蛇,猛地捆住顾青盏:“陆家养你二十年,该还债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锁链绞紧的刹那,顾青盏心脏的琥珀婴孩突然睁眼,那瞳孔竟与树芯巨手的琥珀竖瞳一模一样,透着一股神秘而深邃的气息。
妇人残破的身躯在此刻轰然爆裂,“砰”的一声巨响,碎骨四溅。碎骨凝成十二盏人皮灯笼,灯焰熊熊燃烧,舔舐着顾青盏的命纹。当最后一寸皮肤被烙上困龙纹时,茧房顶端缺口轰然坠落——竟是一块刻满“青盏”二字的冰玉棺盖,棺盖冰冷,散发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接好你的命梭。”小鱼的残魂将金笔抛来,金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顾青盏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却发现右掌不知何时已化作白骨,掌心嵌着一枚青铜莲灯碎片。笔尖触及碎片的刹那,整棵优昙树开始回溯生长,枝叶间浮现出她此生最恐惧的画面:三岁的自己正在院中无忧无虑地玩耍,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父亲却手持刻刀,神色冷峻地逼近,刀尖对准她后背三处要穴——那正是老道长植入伞骨的位置!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时刻。
树芯深处传来玉石俱焚的轰鸣,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顾青盏的白骨右掌插入自己胸腔,她的脸上满是痛苦,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扯出那三根带经文的伞骨。骨片在莲灯碎片上刮擦出火星,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九百九十九套香尸衣,大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茧房。
“不!!!”陆遗舟的琉璃头颅在火光中迅速融化,颅内的困龙阵图化作青烟,袅袅升腾。顾青盏看见每缕青烟都是个陆家先祖的残魂,正被香尸衣的瞳孔刺绣疯狂吞噬,那些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在虚空中挣扎。
大火烧穿时空的瞬间,她握住坠落的冰玉棺盖,棺盖冰冷刺骨,让她的手微微颤抖。盖内浮现出最后段秘辛:「万历十五年七月初七,双生子陆婉宁斩因果线,断掌埋于青盏生辰位。此茧当破于...」 碑文在此处断裂,仿佛命运的齿轮在此刻戛然而止。顾青盏的右掌白骨突然增生,穿透棺盖扎入虚空,她的手臂青筋暴起,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当她拽回手掌时,指间缠着根染血的银铃绳——正是二十年前婢女逃亡时遗失的那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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