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遗舟的剑锋如同一道寒光,迅猛地划过水面,溅起层层水花。涟漪荡开处,眼前的幻象仿若脆弱的琉璃,轰然崩塌又迅速重组。那些银丝人偶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齐刷刷转头,脖颈断裂声咔咔作响,在寂静的雾中显得格外惊悚。雾中传来苏锦娘那银铃般却又透着诡异的轻笑:“小婉宁,喜欢娘为你造的蜃楼吗?”那声音仿佛带着钩子,直直钻进小鱼的心里。
木舟猛然颠簸,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海底伸出白骨手,如同一群狰狞的怪物,攀住船沿。小鱼心中一惊,慌乱中抽出《渤海奇衣录》,毫不犹豫地拍向水面。刹那间,书中插画里的顾青盏残影骤然睁眼,那双眼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梵文自纸面汹涌涌出,如金色的洪流,将白骨震成齑粉,扬起一片白色的烟雾。
“左满舵!”陆遗舟突然低喝,声音如洪钟般在雾中回荡。
木舟急转,船身剧烈摇晃,堪堪避开雾中突现的巨物——那是半截沉船桅杆,杆头钉着具缠满银丝的尸首,心口插着枚血红铜钱,在雾气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孤岛轮廓渐显,在雾气的笼罩下,形如匍匐的巨兽,蛰伏在海面之上。陆遗舟将木舟拴在嶙峋礁石上,动作沉稳而熟练。断魂玉青光所及处,岩壁浮现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洞中都塞着枚铜钱,钱孔内渗出黑血,仿佛是一个个流血的伤口。小鱼按图索骥,仔细寻找着标记处的洞口——铜钱排列成齿轮状,中心缺了一枚,仿佛是一个等待填补的谜题。
“是买命钱。”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褪下腕间红绳,最后一枚铜钱恰好嵌入缺口。
岩壁轰然中开,发出沉闷的声响,腥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刺鼻的腐臭气息。洞窟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那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夹杂着断续童谣:“铜鱼吞月时……因果镜重圆……”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陆遗舟点燃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出洞壁浮雕:苏锦娘被铁链锁在观音树下,陆沧溟持刀剜出她的心脏,血滴入树根处的地缝,凝成香尸衣碎片。那画面栩栩如生,仿佛将当年的血腥场景重现。
“谎言。”陆遗舟剑尖划过浮雕,声音冰冷而坚定,“陆沧溟根本没杀她,是他被苏锦娘剥了皮。”
小鱼愕然,瞪大了眼睛,火光照亮浮雕角落——被锁的女子忽然眨了眨眼,变成陆沧溟的容貌!那一瞬间的变化,让小鱼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她的心脏。
洞窟尽头是座天然石殿,殿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殿中央的血池沸腾如煮,气泡不断翻滚,池底沉着半面因果镜。镜面裂纹处伸出无数银丝,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缠绕着池中浮尸——那些尸体皆着陆家道袍,心口铜钱已被染成黑色,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侵蚀。
“陆家派来找苏锦娘尸骨的人。”陆遗舟剑尖挑起一具浮尸,尸身突然睁眼,口吐人言:“嫡系血脉……祭品……”那声音空洞而阴森,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血池骤起漩涡,因果镜碎片腾空拼合,发出嗡嗡的声响。镜中映出苏锦娘的真身:她端坐白骨王座,手中把玩着陆沧溟的人头皮囊,脚下堆满香尸衣碎屑,那场景血腥而恐怖。
“终于来了。”她血瞳透过镜面望来,眼神中透着一丝贪婪与疯狂,“小婉宁,娘为你备了件新嫁衣。”
池中血水化作巨手抓向小鱼,那手如同一座小山,遮天蔽日。陆遗舟挥剑斩断,断魂玉却咔嗒裂开,发出清脆的声响。玉中黑血滴入血池,镜面浮现惊悚画面——小鱼穿着血嫁衣立于鬼画林,腕间梵文尽褪,亲手将玉蝉刺入陆遗舟心口!
“这怎么可能!”小鱼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可是这地图,似乎无用。”陆遗舟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迷茫。
还未明所以,二人便在斋堂外醒来,小鱼眉头紧蹙,眼中满是疑惑,却又习以为常,仿佛这种莫名其妙的经历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腊月初八,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小鱼蹲在灶台前熬粥,赤豆混着糯米在陶罐里翻腾,蒸汽氤氲间,她瞥见窗棂上凝着层薄霜——那霜纹竟似人脸,眼眶处结着两粒血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姑娘这粥……要加人血才香。”温九娘倚在门边,鬓角木槿花红得刺目,仿佛是用鲜血染成。她掀开藤篮,取出半截暗红布料扔进陶罐。布料遇热即化,粥面浮起一层血沫,腥气扑鼻,让人作呕。
小鱼抄起木勺欲舀,腕间玉蝉金印突然发烫,仿佛在发出警示。罐中血沫扭曲成字:“莫食!莫食!”
“九娘这是何意?”陆遗舟的声音自廊下传来,沉稳而有力。他剑尖挑开陶罐,血粥泼地即燃,火苗中映出无数挣扎的人影,仿佛是被困在地狱的灵魂。
温九娘吃吃笑着退至院中,那笑声干涩而诡异:“陆公子好利的眼,可惜……”她忽然撕开衣襟,锁骨下的观音树胎记已爬满胸口,如同一片黑色的污渍,“树根啃到这儿了,我总得找些养料。”
老槐无风自动,枯枝簌簌抖落积雪,发出沙沙的声响。小鱼抬头望去,枝桠间赫然悬着张人皮——正是《血海嫁衣图》中新娘的模样!那一瞬间,小鱼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再睁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恐怖场景只是一场幻觉。
子时,万籁俱寂,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小鱼裹紧棉袄唤上陆遗舟溜出斋堂。温九娘日间的举动太过蹊跷,那血粥中的暗红布料,分明与苏锦娘操控的香尸衣同源,这让小鱼心中充满了疑虑。
积雪映着月光,鬼画林的槐树如伥鬼列阵,在雪夜中显得格外阴森。二人循着雪地上的靛蓝颜料痕迹深入密林,忽见前方有火光摇曳——温九娘跪在观音树下,正将银丝穿入自己的眼窝。每穿一针,树根便钻出地缝,缠住她的小臂吸血。更骇人的是,她口中哼的竟是苏锦娘的童谣:“月娘娘,穿白衣,剥皮要等血月西……”那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小鱼屏息后退,踩断枯枝的脆响惊动对方。
“来都来了,不看看娘亲怎么绣皮吗?”温九娘缓缓转头,黑洞眼窝淌下血泪,那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地上,瞬间融化了一片积雪。她掀开裙摆,双腿已与树根融为一体!
却又在一瞬间朝小鱼刺来,速度极快,如同闪电。陆遗舟眼疾手快,剑光劈开树根时,温九娘已遁入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小鱼指着她遗留的绣绷:“这银丝……和沈墨瞳用的一模一样!”
绷上绣着半幅人面,竟是苏锦娘的血瞳!陆遗舟剑尖挑起绣品,火光映出丝线末端的异样——每根银丝都缀着粒观音树种,种子裂开处伸出肉芽,如活物般蠕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邪恶。
“回斋堂。”他忽然拽住小鱼疾奔,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她在调虎离山!”
琉璃灯的青光将窗纸照得惨白,仿佛是鬼屋中的惨光。二人冲入东厢房时,温九娘正立于因果镜碎片前,指尖蘸血勾画梵文。镜面映出苏锦娘的身影,血瞳女子轻笑:“小婉宁,你这副皮囊……娘收下了。”
温九娘猛然撕开面皮,皮下血肉模糊的脸——竟与苏锦娘分毫不差!
“温九娘……就是苏锦娘?!”小鱼踉跄后退,玉蝉金印灼如烙铁,仿佛在提醒她危险的降临。
“不过是个容器。”假面落地的温九娘抚上血肉模糊的脸,声音冰冷而残忍,“这身子用久了,总得换张新鲜的。”她袖中银丝暴射,缠向小鱼脖颈,那银丝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陆遗舟挥剑斩丝,断魂玉青光却骤然黯淡——玉中裂纹已延伸至核心。苏锦娘趁机逼近,香尸衣碎屑凝成画魂针,直刺他眉心:“陆家的债,先从你这嫡孙讨起!”
小鱼抓起《渤海奇衣录》砸向镜面。书中顾青盏残影再度显现,梵文化作金链缚住苏锦娘:“以魂镇魂……以孽封孽!”
苏锦娘尖啸,温九娘的身躯轰然炸裂,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血肉飞溅处,无数银丝钻出,在空中织成新的素衣襦裙,并作一团,瞬间燃起大火,火舌舔舐梁柱上的齿轮血纹。苏锦娘立于焰心,血瞳映着滔天火光:“烧吧!烧尽这因果,才好重织乾坤!”
小鱼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腕间金印突然离体,化作玉蝉飞入火中。顾青盏的虚影在火中浮现,将玉蝉按向苏锦娘心口:“阿宁……醒过来!”
惊天爆响中,琉璃灯炸成齑粉。小鱼再睁眼时,斋堂完好无损,仿佛一切皆是幻梦。唯余窗台上搁着枚带血铜钱,钱孔穿着根银丝——正是温九娘常用的绣线!
三日后,小鱼在灶灰中发现半片焦糊画纸。“皮囊易画魂难描,孽镜重圆债难消。”她轻声念道,心中满是疑惑与迷茫。
她推开西厢房的门,见陆遗舟正在擦拭剑鞘。鞘身纹路与《渤海奇衣录》某页完全吻合,那页插画画着穿素麻裙的盲女,正将银丝刺入自己眼窝——正是沈墨瞳!
“温九娘的绣绷……在你这儿?”小鱼盯着案头染血的银丝,眼中满是探寻的目光。
陆遗舟沉默片刻,忽然割破掌心,将血抹上剑纹。血渗入刻痕,浮现一行小字:“魂寄绣骨,魄附画皮。”
窗外又飘雪了,老槐枯枝上悬着半幅《血海嫁衣图》,在风中晃如招魂幡,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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