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滩的银杏树在暮色中簌簌作响,叶片上的梵文泛着淡金微光。阿樵的掌心覆在树干上,青铜钥匙嵌入的裂痕中渗出银粉色树脂——那是观音泪与怨气交融的毒液,正顺着根系腐蚀地脉。三日前埋入树根的《三生衣》残页突然浮出地面,书页间爬满玉蝉蛹,蛹壳上的“十载”血字如活物般蠕动。
“沈姐姐……树根下有东西!”小鱼跪坐在沙地上,腕间新生的金印忽明忽暗。她指尖刚触及书页,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的青铜祭坛。坛上立着七盏骷髅灯,灯芯裹着怀素剜目的眼球,火光映出墙上的血书:「香尸裹魂日,梵舟烬灰时」。
阿樵的柴刀劈开缠在祭坛上的银丝,刀刃却被骷髅灯震飞。沈墨瞳的银丝刺入灯座,淡金血液顺丝线流淌:“这些灯是苏锦娘的‘命灯’……每灭一盏,她便弱一分!”
第一盏灯骤然炸裂,火光中浮出幻象——
二十年前的雨夜,阿阮被温九娘拖入祠堂。苏锦娘的白骨伞尖刺入她眉心,银丝穿颅而过,将一枚玉蝉蛹缝进脑髓:“从今日起,你便是‘香尸衣’的胚子。”
幻象中的阿阮突然转头,七窍渗出银丝:“阿樵……你逃不掉的……”
现实中的祭坛剧烈震颤,第二盏灯自行熄灭。小鱼腕间的金印裂至手肘,血珠滴入祭坛凹槽,竟唤醒坛底封印的双头蜈蚣。虫群如黑潮涌出,甲壳上的“十载同舟”血字与阿樵脖颈后的金纹共鸣,将他拖入幻境深渊——
深渊中,二十面青铜镜环绕如囚笼。每面镜中皆是阿樵的因果残片:
第一镜:幼年的他蜷缩在阿阮怀中,看她被银丝剜心;
第七镜:青年的他挥刀斩向无辜者,刀刃映出小鱼泣血的眼;
最末镜:老朽的他跪在银杏树下,将青铜钥匙插入自己心口。
“这才是轮回的全貌……”苏锦娘的声音从镜后传来。她的本体浮现在镜渊中央——一具裹着香尸衣的白骨,心口嵌着阿阮的断指,指骨上缠着褪色红绳,“你以为毁了梵瞳阵就能解脱?你每挣扎一次,都是在替我缝补‘香尸衣’!”
阿樵的柴刀劈向末镜,刀刃却被镜中的自己格挡。老朽的阿樵嘶声大笑:“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皆是苏锦娘的针脚……缝在这件永世不腐的尸衣上!”
小鱼突然闯入幻境,腕间金印炸成碎片。她徒手抓住镜中溢出的银丝,血痣如烈火焚身:“怀素大师……您当年留下的债……我来还!”血焰顺着银丝烧向苏锦娘的本体,香尸衣在火中卷曲,露出底下三百枚玉蝉蛹——每枚蛹壳内皆封着一缕阿阮的残魂。
沈墨瞳的银丝刺入镜渊,扯出最后一盏骷髅灯。灯芯的眼球突然睁开,映出怀素剜目时的场景——他将《三生衣》残页塞入眼眶,淡金血液凝成绝笔:「香尸非衣,乃心之桎梏。破局者,当焚己身」。
深渊崩裂,三人跌回现实。焦滩上的银杏树已燃起靛青火焰,树干裂开处露出青铜祭坛的核心——一具以阿阮骸骨为枢、三百玉蝉蛹为线的织机。织机上挂着一件未成的香尸衣,银丝从衣摆垂下,缠住所有亡魂的因果。
“阿姐……这就是你替我受的苦?”阿樵的刀尖抵住织机,喉间哽咽如锈铁摩擦。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的刀疤渗出淡金血液——那是怀素留在他魂中的最后一道梵文。
沈墨瞳的银丝缠住香尸衣,左眼空洞涌出血泪:“焚了它……趁苏锦娘的魂还未完全苏醒!”
小鱼抓起《三生衣》残卷按向心口,血痣化作金乌撞向织机。火舌吞没玉蝉蛹的刹那,阿阮的残魂从灰烬中浮现。她指尖拂过阿樵的刀疤,断指处的红绳悄然解开:“阿樵……这次换你自由。”
香尸衣在火中扭曲尖叫,苏锦娘的白骨寸寸成灰。青铜祭坛轰然倒塌,焦滩上的银杏树骤然枯萎,树根间滚出一枚完整的玉蝉蛹——蛹壳内传来阿阮最后的轻笑:“下一世……我请你喝桂花酿。”
海雾散尽时,沈墨瞳倚着残碑,将青铜钥匙埋入灰烬。阿樵拾起酒坛碎片,仰头饮下最后一滴忘川酿。咸涩中混着一丝桂花香——那是阿阮生前最爱的味道。
远处礁石后,白衣人的身影一闪而逝。她手中的《仙居录》翻至末页,血字新现:「梵舟烬,因果了。然香尸衣,终有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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