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螺滩的晨雾泛着铁锈味,小鱼赤脚踩在湿冷的砂砾上,腕间金印随着潮涌忽明忽暗。昨夜井底带出的龙凤喜帕正被她反复折叠,帕角";地铁站";三个血字刺得眼底生疼。
";喝点。";阿樵将竹筒递来,指尖残留着井底银丝划出的血痕。他脖颈的梵文已褪成淡青,却在小鱼接水的瞬间又泛起微光——像某种无声的警示。
小鱼抿了口咸涩的泉水,瞥见三丈外的阿礁正在礁石间穿行。采珠人后颈的旧疤在晨光中泛着银,与沈墨瞳左眼窝的伤痕形成诡异对称:";他们真是双生子?";
";重要吗?";阿樵擦拭柴刀的动作顿了顿,刀面映出她锁骨下淡去的莲花纹,";二十年前陆府买来的孩子,有几个知道亲生父母?";
潮声突然变得粘稠。阿礁的虎斑贝发出刺耳鸣响,荧光螺语在滩涂上投出骇人景象——三百具冰玉棺正在海底缓缓移动,棺盖上青铜莲灯的排列,竟与陆府祠堂的困龙阵如出一辙。
";戌时潮位最低。";阿礁的采珠刀指向东南暗礁,";要毁阵眼,得趁现在。";
小鱼刚要起身,腕间金印突然暴亮。昨夜井底的骨簪幻影再度浮现,簪头玉蝉蛹正啃食着她的神智:";等等......那些棺材里......";
暗礁后的场景令人窒息。十二具冰玉棺呈环状排列,中央浮着青铜纺车。车轴嵌满人牙,纺锤上缠着香尸衣碎片——每片布料都浸透淡金血渍,与沈墨瞳的梵瞳同源。
";这是阿阮的......";阿樵的柴刀哐当坠地。他认出纺车边缘刻着的小楷,正是阿阮教他识字时写下的「樵」字。
阿礁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抹在虎斑贝上。荧光螺语腾起时,众人看见万历三年的白螺滩——怀素大师剜目炼器,将三百枚玉蝉蛹钉入采珠女眉心:";以骨为舟,渡魂归墟......";
小鱼突然头痛欲裂。她看见三岁的自己坐在纺车前,苏锦娘用银丝将香尸衣碎片缝进她心脉:";好孩子,这才是你真正的嫁衣......";
";醒醒!";沈墨瞳的银丝缠住她手腕,蒙眼绸带被海风掀起一角,";看纺车底部!";
阿樵的柴刀劈开青苔,露出青铜铸就的怀素手札:「香尸非衣,乃渡魂之舟。每代双生子,皆为划桨人」。他猛然转头看向阿礁,后者正将采珠刀刺入自己心口的梵文刺青。
";二十年前,阿阮选了我当划桨人。";淡金血液顺着刀尖滴入纺车,阿礁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而她选了沈姑娘当......";
海面突然炸起血浪。冰玉棺群同时开启,每具棺中都浮出穿嫁衣的";阿阮";。她们哼着不同年代的船歌,银丝在浪潮中织成天罗地网。
小鱼的金印突然裂至肩头。她扯开衣襟,将渗血的莲花胎记按在纺车上:";既然是渡魂舟,就该听摆渡人的!";
青铜纺车疯狂旋转,香尸衣碎片化作三百玉蝉蛹。阿樵的梵文烙印骤然发烫,他看见幼年阿阮被银丝拖向海底的画面——那些缠绕她脚踝的,正是此刻袭向小鱼的傀丝。
";低头!";他扑倒小鱼的瞬间,柴刀擦着她耳际飞过,斩断袭来的银丝暴雨。少女发间的桂花香混着血腥气,让他想起井底那个未尽的吻。
沈墨瞳的银丝绞住三具冰棺,淡金血液顺丝线逆流:";阿礁!启阵!";
采珠人将虎斑贝按在纺车轴心。贝内螺语腾起血光,映出令众人窒息的真相——每代双生子中早夭的那个,魂魄都被炼成玉蝉蛹,嵌在香尸衣上作为";船钉";。
";所以沈姑娘才剜了我的眼......";阿礁突然大笑,染血的采珠刀指向自己空洞的左眼窝,";这双梵瞳本该在她身上......";
海浪突然吞没未尽的话语。中央冰棺中的";阿阮";浮空而起,嫁衣银丝刺入小鱼心口:";时辰到了,我的新娘......";
阿樵的柴刀贯穿幻影,刀刃却被银丝缠住。他看见真正的阿阮残魂从纺车中浮现,耳后疤痕渗出血书:「焚我残躯,渡尔新生」。
";阿姐......";他徒手攥住银丝,任其勒入掌骨,";这次换我......";
小鱼突然咬破舌尖,血溅在怀素手札上。金乌纹自胎记腾起,化作火凤扑向纺车:";我才是摆渡人!";烈焰吞没香尸衣的刹那,她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阿阮将玉蝉蛹塞给采珠少年时,在他掌心刻下的不是祝福,而是「快逃」。
冰玉棺群在火中崩塌,沈墨瞳的银丝缠住濒死的阿礁。双生子相触的瞬间,海底升起巨大的青铜骨舟——舟身刻满被抹去的生辰八字,桅杆上悬着三百盏莲灯。
";乘着它......去斩断......";阿礁的遗言被浪声淹没。小鱼接过染血的虎斑贝,看见内壁新现的螺语:「十载后子时,滨海地铁站,第七根承重柱」。
晨光染红海面时,骨舟残骸随潮水退去。阿樵跪在礁石上,看着沈墨瞳将阿礁的采珠刀收入怀中。刀柄缠着的褪色红绳,与他腕间的如出一辙。
";这是阿阮编的。";沈墨瞳突然开口,绸带在海风中翻飞,";她说红绳能......";
";拴住因果。";小鱼接话,腕间金印已愈合如初。她望着掌心褪色的莲花纹,终于明白这道胎记不是诅咒,而是阿阮留给她的船票。
阿樵起身时,一片玉蝉蛹残壳飘落掌心。蛹壳内壁刻着微小字迹:「下一世,我请你喝桂花酿」。
潮声呜咽,似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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