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的苔藓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小鱼攥着青铜妆奁的残片,指尖抚过匣面阴刻的并蒂莲纹。井壁渗出的银粉树脂正缓缓流淌,凝成";十载同舟";的咒文。
";把火折子给我。";阿樵蹲在井沿,柴刀刮开青苔露出暗红的砖缝。他后颈的金纹在月色中如活物游动,刀尖挑起一截缠着银丝的指骨:";这是......阿姐的顶针。";
沈墨瞳的银丝忽然绞住他手腕,蒙眼绸带被井底涌上的阴风掀起:";别动。";她指尖轻弹丝线,淡金血液顺着指骨滴落。那骸骨突然抽搐,指甲缝里钻出玉蝉蛹,蛹壳表面浮现血字:「妆成骨枯日,因果轮回时」。
小鱼腕间的金印骤然发烫。她踉跄着扶住井壁,看见幻象中的自己正对镜梳妆——铜镜映出的却是苏锦娘白骨森森的手,捏着骨梳为她盘发:";好姑娘,这才是陆家女儿该有的模样。";
井底突然传来银铃碎响。阿樵的柴刀劈开缠上脚踝的优昙花根,根系中渗出胭脂色的黏液:";小心!这些是......";
";画魂用的尸油。";沈墨瞳的银丝绞碎三朵优昙花,花瓣炸开的瞬间腥风四起。井壁青砖层层剥落,露出嵌在砖缝中的三百枚银铃——每枚铃铛都系着褪色红绳,绳头拴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玉蝉蛹。
小鱼突然捂住耳朵。铃声中混着阿阮的轻笑,二十年前的雨夜幻象再度涌现——少女时期的阿阮被银丝吊在井中,苏锦娘正用骨梳蘸着尸油为她描眉:";从今往后,你就是陆婉宁。";
";那不是我......";阿樵的刀锋劈向幻象,刀刃却被银丝缠住。真实的触感让他瞳孔骤缩——井底浮出的根本不是幻影,而是被优昙花根缠绕的阿阮尸身。她耳后的蜈蚣疤痕正在渗血,凝成怀素手札的残句:「借命者,当偿骨血」。
沈墨瞳的绸带突然炸成银网,罩住蠢动的花根:";剜出她心口的玉蝉蛹!那是阵眼!";
阿樵的手掌悬在阿阮心口,颤抖的指尖触及冰冷的皮肤。二十年未腐的尸身突然睁眼,瞳孔里流转着苏锦娘的靛青纹路:";樵郎,你要杀阿姐第二次?";
小鱼突然撞开阿樵,骨梳刺入尸身心窝。胎记金芒与蛹壳血字相撞的刹那,整口枯井开始坍缩:";她不是你阿姐!是苏锦娘用画皮术养的傀儡!";
尸身突然暴起,银丝自七窍钻出。阿阮的脸皮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三百具女婴的指骨正拼成苏锦娘的脸。沈墨瞳的银丝绞住白骨咽喉,淡金血液腐蚀出焦痕:";九百血裳要成了......";
井壁突然浮现青铜镜阵。镜中映出二十年前的祠堂秘辛——陆婉宁更名沧溟那夜,将亲生女儿的魂魄缝入香尸衣。小鱼腕间的金印突然裂至肩头,鲜血染红褪色帛书:「万历三年四月初七,陆氏嫡女婉宁,借画皮易骨,承家主位」。
";原来我才是......";她抓起骨梳刺向胎记,却被阿樵徒手攥住。青年掌心的血混着她的泪,在妆奁残片上凝成并蒂莲:";你从来不是容器。";
沈墨瞳的银丝绞碎最后一面铜镜,井底传来玉碎之声。九百具血裳在优昙火中灰飞烟灭,阿阮的尸身终于化作飞灰,唯留半枚顶针套在阿樵染血的无名指上。
晨雾漫过祠堂残垣时,小鱼在灰烬中翻出半卷《描骨谱》。焦黄的纸页上,褪色胭脂勾勒出陌生笔迹:「十载后霜降,血月映妆奁,往生鼓重响处,当断轮回锁」。
阿樵沉默地擦拭顶针,忽然将染血的帕子递给她:";你脸上沾了尸油。";
小鱼别过头,用袖口狠狠擦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话未说完,帕子已按上她唇角。粗粝的触感混着血腥气,让她想起昨夜井底交握的温度。
沈墨瞳的银丝缠住井沿最后一缕怨气,蒙眼绸带在晨光中泛金:";该去白螺滩了。";她转身时,袖中虎斑贝的裂痕正渗出银粉树脂——与二十年前阿礁留下的那颗如出一辙。
井底深处,未被焚尽的玉蝉蛹突然振翅。底部的青砖泛着尸苔的腐绿,小鱼举着火折子贴近井壁,焰光在潮湿的砖面上投出扭曲的影。她忽然顿住,指尖抚过一道新鲜的抓痕——三寸长的指甲印里嵌着银粉树脂,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
";是往生钉的痕迹。";沈墨瞳的银丝绞碎井壁苔藓,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符咒。褪色的朱砂混着骨灰,绘成《描骨谣》的残句:「五鼓借命还魂,九百血裳叩门」。
阿樵的柴刀突然劈向井壁,刀刃撞出蓝绿火星:";这后面是空的。";青砖簌簌剥落,露出半人高的暗龛。龛中青铜妆奁缠满优昙花根,匣面阴刻的并蒂莲纹正渗出胭脂色的树脂。
小鱼腕间的金印骤然发烫。她看见幻象中的自己跪在妆奁前,苏锦娘白骨森森的手正为她描眉:";好姑娘,这才是陆家女儿该有的......";
";别看纹样!";阿樵突然捂住她眼睛。青年掌心的厚茧磨得她眼皮生疼,血腥气混着井底的潮气钻入鼻腔:";这些莲花会吃魂。";
沈墨瞳的银丝刺入妆奁锁眼,淡金血液顺着丝线燃烧:";需要双生子的血。";她蒙眼的绸带突然崩裂,露出左眼窝里跳动的梵文金芒,";阿樵,你的后颈金纹。";
阿樵扯开衣领的刹那,井底阴风骤起。妆奁中窜出三百银丝,每根丝线末端都缀着玉蝉蛹。蛹壳表面浮现的血字与阿樵后颈金纹共鸣,将他拽向暗龛深处:";阿姐......";
小鱼扑上去攥住他腰带,胎记金芒灼穿丝线:";醒醒!那是苏锦娘的傀儡!";她突然闷哼,一根银丝贯穿左肩,血珠溅在妆奁莲纹上。匣盖轰然开启,露出裹在香尸衣中的白骨——那具骸骨的无名指上,戴着与阿樵相同的顶针。
";这才是真正的阿阮。";沈墨瞳的银丝绞住白骨咽喉,";二十年前她剖魂救你时,早被苏锦娘换了命格!";
白骨突然暴起,优昙花根缠住小鱼脚踝。阿樵的柴刀劈开缠缚,刀刃却被顶针卡住:";阿姐......";
";她不是!";小鱼抓起妆奁中的骨梳刺向胎记,";你看清楚!";金芒炸裂的刹那,白骨面皮层层剥落,露出底下苏锦娘靛青的鬼面。
井壁符咒突然活过来,朱砂混着骨灰凝成血字:「借命者,当偿骨血」。三百面青铜镜从暗龛深处浮出,镜中映出不同时空的";小鱼";——有穿血嫁衣的、被银丝缠身的、甚至额生人面疮的,齐声吟唱:「月娘娘,穿白衣,剥皮要等血月西」。
沈墨瞳的银丝网住半数铜镜,淡金血液却被镜面反噬:";毁掉主镜!在妆奁底层!";
阿樵的刀尖挑开香尸衣,露出匣底暗格。褪色的帛书裹着半枚玉蝉蛹,蛹壳刻着怀素手札残句:「描骨易皮终成空,因果轮回转头中」。他忽然僵住——帛书边缘的笔迹,竟与阿阮教他识字时的字迹如出一辙。
";小心!";小鱼撞开他,骨梳刺穿袭来的银丝。胎记蔓延至心口,金纹与阿樵后颈的梵文共鸣:";用我的血......";
沈墨瞳的银丝突然缠住两人手腕。淡金血液顺丝线汇入妆奁,匣底浮出青铜匕首——刃面阴刻着陆氏家主印鉴,与小鱼胎记纹路完美契合。
";断因果的刀。";沈墨瞳左眼窝的梵文开始溃散,";只能由被换命者......";
阿樵突然夺过匕首,刀锋划过自己后颈。金纹碎裂的刹那,九百具血裳在井底显形,优昙花根燃起靛青火焰。他拽着小鱼滚向井口,身后传来苏锦娘凄厉的尖啸:";樵郎!你负了阿阮!";
火光吞没井底的瞬间,小鱼看见帛书残页浮现新字:「十载后霜降,血月映妆奁」。她攥紧阿樵染血的衣袖,肩头的伤正渗出淡金血液——与沈墨瞳的梵文同源。
晨雾漫过祠堂残垣时,井口只剩焦黑的优昙花灰。沈墨瞳倚着断碑,左眼窝缠着浸血的绸带:";这把刀叫断缘,二十年前就该......";
阿樵突然将匕首掷入井底。青铜刃穿透灰烬,钉在井壁的怀素手札上:";因果不是靠刀断的。";他后颈的疤痕渗着血,却比金纹时期更像个人。
小鱼蹲在井边整理妆奁残片,忽然摸到暗格里的虎斑贝。贝壳内壁的荧光螺语正在重组,渐渐显出地铁路线图的轮廓。她正要细看,阿樵突然抽走贝壳:";脏东西,别碰。";
";你管得真宽。";她起身时踉跄,被他扶住手肘。青年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与昨夜井底的火光一样灼人。
沈墨瞳的银丝绞碎最后一片玉蝉蛹,蛹壳灰烬凝成血字:「往生鼓重响时」。她将灰烬收入袖中,忽然侧耳倾听:";白螺滩的潮声......在唤我们。";
井底深处,未被焚尽的优昙花根突然抽搐。一根沾着银粉树脂的枝条钻出裂缝,悄悄缠上小鱼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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