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内壁的寒气渗入骨髓,小鱼数着阿樵逐渐微弱的呼吸声。指腹触到棺盖内侧的刻痕,是林阿阮用指甲反复刻写的";震三";二字,边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渍。
";西南角......";阿樵忽然出声,喉间银丝随话语颤动。他摸索着抓住小鱼的手按向棺壁某处,那里有条头发丝粗细的裂缝,";用玉佩......撬......";
小鱼摘下颈间玉佩塞进缝隙,玉器与青铜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棺盖突然向右侧滑开半寸,海水裹着玉蝉蛹的残骸涌入。她看见三百具冰棺在涡流中排列成北斗阵型,万历二十三年那具正对天枢位。
";抓住铁链。";阿樵扯下缠在腰间的缆绳抛向最近的冰棺。绳索刚绷直就被银丝割断,苏锦娘的红绸缠住小鱼的脚踝,将她拽向阵眼处的青铜鼎。
鼎身浮刻的困龙阵纹泛起血光,小鱼后颈金印灼如烙铁。她反手抓住鼎耳,摸到内侧阴刻的潮州童谣——";七月半,鲛人泪,穿心锁骨莫回头";。
";你娘亲的骨头,熬了三天才肯沉底。";苏锦娘踩着鼎沿俯身,金步摇坠子扫过小鱼的眼睑。银丝从鼎眼钻出,缠住她的手腕往鼎内拖拽,";可惜她到死都不明白,双鱼佩合该用至亲血......";
阿樵的柴刀突然劈在鼎足。青铜断裂的脆响中,整座北斗阵开始移位。小鱼趁机将玉佩拍进鼎腹凹槽,鸽血石迸发的红光里,她看见母亲被铁链锁在鼎内的幻象——林阿阮正用折断的指甲在鼎壁刻字,每一笔都混着护心鳞的碎末。
";午时......三刻......";幻象中的林阿阮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望";向小鱼,";去船骸底舱......";
苏锦娘的银丝绞住小鱼的脖颈:";学得倒快。";她甩出半截焦黑的发辫,发丝间缠着枚鱼形铜锁,";可惜钥匙早随你娘亲烂在海底。";
阿樵突然咳出大口黑血,血沫中混着银丝。他踉跄着撞向青铜鼎,心口阵纹竟与鼎身困龙阵完全契合。阵法逆转的轰鸣声里,三百冰棺同时开启,每具棺中都浮出半幅鲛绡残卷。
小鱼拽着阿樵滚进最近的冰棺。棺盖闭合的刹那,她摸到母亲刻在棺底的密语:";震位三丈,龙骨藏舟。";海水突然灌入鼻腔,冰棺正被涡流卷向深渊。
";闭气......";阿樵的声音断在喉间。小鱼感觉他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手掌,沾血的手指在掌心划出三个短促的横线——是货仓里用过的潮汐暗号。
冰棺撞上礁石的震动让她咬破舌尖。血珠渗进棺底刻痕的瞬间,整具冰棺突然侧翻。小鱼借着惯性撞开棺盖,眼前赫然是那艘万历二十三年的采珠船残骸,船底破洞处卡着个青铜匣,匣面密布的玉蝉蛹正以相同频率抖动。
苏锦娘的红绸如影随形。小鱼潜入船骸时,银丝擦过后颈削落几缕发丝。阿樵的柴刀卡在龙骨缝隙里,刀柄梵文泛起的金光勉强照亮底舱——墙壁钉满褪色的鲛绡,每幅都绘着林阿阮不同年龄的画像。
";她在等你呢。";苏锦娘的声音从船桅传来。小鱼看见母亲十六岁的画像突然淌血,画中人脖颈浮现与自己相同的金印。阿樵突然扯下最旧的鲛绡,背面竟是用鲛人血写的《描骨谣》全篇,末尾批注着:";双鱼归位,龙睛重明。";
船骸突然剧烈摇晃。小鱼怀中的玉佩自动飞向舱顶铜镜,与镜背卡着的另一半玉佩严丝合缝。镜面显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林阿阮被困溟沧楼地窖的最后一刻——她正将护心鳞塞进墙砖暗格,转头对虚空说了句";囡囡莫怕";。
";原来在这里......";苏锦娘的红绸刺破船板。阿樵突然抱住小鱼跃向铜镜,两人穿透虚影跌进密室,三百幅鲛绡画像在身后燃起青火。镜中世界的地面刻着完整的困龙阵,阵眼处静静躺着林阿阮的护心鳞。
阿樵的刀尖突然抵住自己心口:";阵纹要活钥......";他眼底映着小鱼惊惶的面容,";你娘亲赌对了。";
阿樵的刀尖刺破衣襟时,小鱼抓住了他的手腕。血珠顺着相触的皮肤滚落,滴在护心鳞表面泛出涟漪状的金纹。密室穹顶突然落下细沙,在困龙阵纹上铺出潮汐走向图。
";还有别的法子!";小鱼掰开他握刀的手指,发现他掌心纹路已与阵纹完全重合,";你看沙痕走向——乾位有断点,这是残阵!";
苏锦娘的红绸穿透铜镜裂缝,绸缎末端系着的银铃叮咚作响:";林阿阮耗尽心血改了阵眼方位,可惜她算漏了......";银丝突然缠住护心鳞,";双鱼佩需至亲血祭才能归位。";
阿樵突然反手将刀柄塞给小鱼,自己扑向阵眼。护心鳞嵌入他心口的刹那,整间密室的地砖开始移位,频率与玉佩震动完全同步。小鱼看见他后背浮现完整的潮汐图谱,万历二十三年的标记正在渗血。
";你娘亲的护心鳞,原该钉在你身上。";苏锦娘扯动银丝,护心鳞边缘割开阿樵的皮肉,";阴差阳错让这小子当了二十年容器,倒是成全了......";
小鱼的柴刀擦着苏锦娘耳际钉入铜镜。镜面蛛网般的裂纹中,她望见母亲临终场景——林阿阮将双鱼佩拆成两半,半块塞进婴儿襁褓,半块埋进阿樵重伤的胸口。
";接住!";阿樵突然扯下染血的皮绳抛来。小鱼接住的瞬间,绳结散开露出暗藏的鲛人骨针,针尾刻着";震三";的标记。她想起货仓里那幅血绘阵图,抬手将骨针刺入乾位沙痕的断点。
密室剧烈抖动,频率逐渐与护心鳞的震动契合。三百块地砖悬浮而起,在穹顶拼出完整的溟沧楼结构图。阿樵心口的护心鳞突然脱出,带着血线飞向阵眼处的凹槽。
";抓住!";阿樵拽着小鱼滚向生门。苏锦娘的银丝绞碎三块地砖,碎砾划破小鱼的脸颊。护心鳞归位的轰鸣声中,他们跌进突然出现的暗道,身后传来青铜鼎炸裂的巨响。
暗道石壁淌着咸涩的水渍,小鱼摸到墙缝里的贝壳碎片——正是她儿时在白螺滩捡过的虎斑贝。阿樵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后背的潮汐图谱正在渗出血珠。
";歇会儿。";小鱼撕下衣摆给他包扎,发现他肋骨处的旧伤在微微发烫,";这是......";
";你娘亲埋玉佩时留的刀口。";阿樵握住她颤抖的手,";那年惊蛰,我在滩涂埋酒坛,看见她抱着个襁褓......";
暗道上空突然坠下玉蝉蛹,打断了话语。苏锦娘的笑声混着银丝穿透岩层:";好一出母子情深,可惜林阿阮的骨灰都撒进归墟了。";
小鱼摸到石壁某处凸起,正是母亲常画的莲花纹。用力按下的瞬间,暗道尽头亮起幽蓝的鲛人脂灯,照出个丈许见方的石室。中央石台摆着褪色的襁褓,旁边砚台里凝着发黑的血墨。
阿樵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小鱼掀开襁褓,里面裹着半块双鱼佩和泛黄的字条:";若见吾女,当归双鱼于海眼。";血墨在石台表面晕开,显出一行新字:";阵眼非眼,破局在舟。";
";船骸......龙骨......";阿樵指着石室北角的裂缝。小鱼扶他挪过去时,发现裂缝里卡着半截桅杆,断裂处露出中空的龙骨,里面塞着卷用鲛绡包裹的画轴。
展开画轴的刹那,整座石室开始塌陷。小鱼看见母亲站在万历二十三年的采珠船上,正将婴儿递给个戴斗笠的渔夫。画面突然被银丝撕裂,苏锦娘的红绸卷走画轴:";林阿阮到死都以为,换个生辰就能破局......";
阿樵突然夺过双鱼佩按进龙骨裂缝。玉佩与桅杆内的机括严丝合扣,裂缝突然扩大,露出下方波光粼粼的海眼。三百具冰玉棺在海眼中排列成星斗阵,每具棺椁都连着银丝,最终汇聚到中央的青铜巨鼎。
";跳!";阿樵揽住小鱼的腰纵身跃下。海水灌入耳鼻的瞬间,她看见苏锦娘的红绸绞碎了石室,玉蝉蛹如蝗群般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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