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不远处,有一棵十多米高的苦楝树。
小豆丁动作灵巧的爬上这棵大树,坐在一根树杈上,凝神观察四周。
这座山坳位居村落北边,靠近深山密林,地势偏僻,偶尔会有猛兽来此觅食,故村人极少来此打柴。
今年干旱,现在又是初冬季节,野菜野菌早已绝迹,村妇孩童更无理由来此。
但为以防万一,小豆丁还是在苦楝树上待了十多分钟,直至确认无人看到刚才发生之事,这才爬下,快速走回事发地点。
杀人乃是重罪,就算他是一个总角小儿。
他若要走,无人可挡前路,可家里那一老一小,又怎受得了那一路风霜,颠沛流离。
前世负重前行,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今生,那便好好活着吧!活的比别人精彩,活的比别人肆意!!
小豆丁看着摆在山路上的黑毛大野猪,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一个赞。
这头野猪,腰身是他这副小身板的两三倍,体重最起码得有两百多斤,更是他重量的四五倍之多。
没想到,沦为傻子一般的自己,竟然还能这么厉害。
小豆丁唇角微微上扬,沾沾自喜。
拖着野猪,把它藏在路旁的一处灌木丛里。
随后,他快速脱掉黄家两兄弟身上的棉袄,用它们紧紧包裹住两具尸体的脚后跟。
把黄大赖的木棍,还有身后背着的柴刀,黄二赖的弹弓,一一插在他们的腰带上,或放进他们的怀里,确保不会半路掉落。
做完这一切后,他一手一个,抓住两兄弟的头发,顺着山道,向着深山处一路拖行。
爬上小山坳,跑下小山坳,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后,他来到了山脚。
小山径左边,有一处小树林,那便是他和隔壁小石头打柴之处。
脑海里回忆着这个叫小石头的少年,小豆丁嘴角微微上扬。
小石头今年应该15岁,是村里唯一能让他说上一两句话的人。
五年前,祖母拿着返籍证明来到北境,不知因何缘故,最终把户籍落在了靖北府,宁远县,渡山镇的鹿鸣村。
初来乍到,买田买地建青砖瓦房,日子较之其他村人,富足不少,招小人嫉妒在所难免,被村人排外也在情理之中。
安家落户之后,闲余时间,小豆丁的老爹便经常进山打猎,给极爱吃肉的小豆丁改善伙食。
小石头的爹,是个有些本事的猎户,两人相识之后,便常携手进山狩猎。
两年前,宁远县衙的县太爷忽然征召十里八乡的猎人,于衙门集合,言之让他们去猛虎涧猎虎。
强权之下,众猎人只能俯首听命。
一同进山的,还有三十名捕役,以及一个带队的巡检。
小豆丁的爹爹,小石头的爹爹,亦在征召人员之中。
一行五六十人,浩浩荡荡的进入深山,来到了猛虎涧。
搜寻两天,终于觅得猛虎踪迹,众人将之围住,长枪快箭正欲将其捕杀,哪里料到,猛虎涧不止一头猛虎。
被围公虎仰天长啸,呼妻唤儿。
一头凶狠母虎,身后跟着三只将要成年的虎儿,挟风雷之势,从众人身后袭杀而来。
众人阵脚大乱,顷刻间,双方攻守易形,狩猎队丢下十几具尸体,仓惶分散而逃。
猛虎紧追不舍,林中不时响起阵阵惨叫。
数日之后,从深山逃出,回到县衙者,不过寥寥七人,连那巡检大人也已葬身虎腹。
小豆丁和小石头的爹爹,也未见归,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此次狩猎事件,死伤人数之多,实属罕见,震惊整个北境。
此事震动了镇守北境门户——沧澜关的靖北侯,姚侯爷当即下令,命一名校尉带着百名披甲士,快马加鞭的赶至宁远县。
幸存的几名猎人,带着校尉以及披甲士,再度杀向猛虎涧。
三日之后,披甲士们扛着两头老虎,抬着二十多具残破的尸体,以及众多遗物,回到了宁远县县衙。
那一日,县衙门口哭声震天,围观的路人亦悲痛垂泪。
小石头的爹爹极其悲惨,只剩下了半边身体,家中老父老娘,妻女哭天抢地,当场昏倒在地。
残破的尸体中,并没有发现小豆丁的爹爹,在那一堆遗物里,祖母找到了她亲手缝制的短打,短打衣上血迹斑斑。
祖母强忍心头悲痛,带着孙儿孙女强撑着回到家中,随后便病倒在床,半月之后才缓了过来。
所幸那时小豆丁已经六岁,巨力初显,人虽木讷懵懂,但也会劈柴烧火,照顾幼小妹妹,伺候祖母起身。
小石头和他那十岁的妹妹,经常上门帮忙,就这样,两家人慢慢熬了过来。
自此以后,小豆丁和小石头开始搭伴进山,去村人不敢去的地方打柴,采菌,摘野菜。
小豆丁力大无比,手持一把小利斧,只要不遇上老虎,黑熊,狼群这些猛兽,足以自保。
小石头身上会些三脚猫功夫,还会设捕猎陷阱,手里那把弹弓,射得极准。
两人相互配合,倒也相得益彰,隔三差五能打个野鸡,抓只野兔回家打打牙祭。
今日小石头和他娘亲回外家,一是为了吃表哥的喜酒,二是和舅舅村里的一个女孩相看。
十五岁的少年,青涩朝气,勤劳勇敢,相看之后,想来对方会满意的吧!再过一年,就可以成亲喝喜酒了。
小石头不在家,小豆丁吃完早食,趁着祖母不注意,拎着斧头就上了山。
他猎到的这只大黑野猪,过程比较戏剧性。
当时他正在拾柴,这头落单野猪游荡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个两脚兽,哼哼唧唧的就冲了过来。
小豆丁牢记小石头的交代,如果遇上大野猪,就马上爬上大树。
于是乎,小豆丁连爬带滚躲过大野猪的冲撞,哧溜的爬上了一棵大树。
大野猪一根筋,小眼珠看着树上的小豆丁,冲着大树就是哐哐一顿撞,累了歇一歇,再继续撞。
小豆丁坐在树杈上,紧紧抱着大树,眼神呆愣的看着树下这好大一堆肉。
就这样,一人一猪,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彼此对峙了将近一个时辰。
时间久了,小豆丁开始有点烦了,耐心已被耗尽,尿意也有些急,他的蛮性慢慢就上来了。
一根筋跟一根筋的生死对垒,即将上演。
眼睛盯着树下这堆肉,小豆丁慢慢滑到离地面最近的一个树杈,找准落脚位置就跳了下去,正正骑在了猪背上。
大野猪瞬间也懵逼了,什么玩意落在自己的猪背上?
小豆丁哪管三七二十一,小短腿用力夹住猪肚子,挥动小斧头对着猪脑壳,咔咔就是一顿劈。
可怜的大野猪顶着满头鲜血,挣扎着跑出十几米后,屈辱的倒在了草地上。
这一局,两脚兽完胜四脚猪。
小豆丁表情呆萌的从野猪身上爬起,走到一旁,脱下裤子畅快淋漓的撒了一泡童子尿。
想到这里,神魂归位的小小少年,眉眼间俱是笑意。
左边是小树林,右边,再走上一里路,便是深山密林。
小小少年手里拖着两具尸体,毫不犹豫的向深山密林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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