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挂甲,神鬼难打。
街坊老王的一声惊呼,引得周围摆摊、逛早市之人蜂拥而至。
一时之间,尚家肉摊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难抑的惊叹声,纷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尚大爷好本领,此凶悍之物可是您亲入老林猎的?”
“尚家虎儿,老叔我活了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之大的野猪,猎之不易吧?”
“大爷,这野猪王怕是得有七八百斤,又是活的,你把他从那深山老林里猎出来,怕是废了不少气力吧?”
“我家弟弟双镖眨眼间便打爆了此物睛珠,某猎之倒也不甚费力。”尚守疆笑着向周围人拱拱手,往日萦绕于身上那股煞杀气势,随着入境宗师道,竟莫名和熙了许多。
“尚大爷口中的弟弟,莫非是那常来这里的猎猪小英雄?”
“梁婶子倒是没猜错,打瞎野猪王双眼的,正是我那刚满八岁的孟家弟弟。”
尚老二两边胳肢窝各夹着一只处理好的山羊,乐呵呵从庭院里走出,将它们丢在案板上。
尚守疆返身走回庭院,陆续从里面扛出三头大野猪。
众人视线从地上嗷嗷叫唤的野猪王,转移到满满当当的案板上。
“尚大爷……这如此之多猎物,今日怕是难卖的完哦!”
做烧烤生意的李老二,双眼冒光挤到案板前,双手不断扒拉着那肉质紧实的野山羊。
“今日只做早市,午时某要去弟弟家帮闲。”尚守疆手持剔骨刀,站在案板前环顾周围众人,大声道:
“各位街坊老客,时值冬日,正是腊风干肉、喝鲜羊汤的好季节,今日某赶时间,摊上这些野物价格有大优惠,还望诸位莫要错过这个好时机。”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大喜,询价声不断。
“虎儿,这野猪肉今日售价几何?若真便宜,我便割些回家做腊肉。”
“尚大爷,这羊肉如何售卖?我要一扇。”
人群呼啦围住肉摊,一瞬间,小小的案板边上挤满了人。
“往日野猪售价二十文一斤,今日只需十五文。”
“肉质鲜美的野山羊,若是整只购买,只需二两银子,带皮带骨单卖,则为三十文一斤。”
尚守疆介绍完价格,低头拖过一只大野猪,开始庖丁解猪。
“虎儿,我要半扇腰方,可否搭只猪腰给婶子?”
“大爷,我要半边山羊,再搭个羊头,一两银子,不知可否?”
“尚家大爷,我要十斤前腿肉,能不能送些猪肝予我?”
听到猪羊售价比往日便宜了许多,众人喜笑颜开,周遭气氛愈发喧哗。
“行!众位街坊莫要着急,一个一个来,今日猪肉管够,不愁买不到。”
尚守疆手脚麻利的肢解着野猪,手中那把锋利剔骨刀挥舞不停,令人眼花缭乱。
尚老二捧着一个油光水滑的木匣走出庭院,行走间,匣子里不时发出刷刷刷的声音。
这只外表老旧的钱匣子,里面装着补数的铜板。
他把钱匣子放在案板上,低声对自家哥哥说道:“兄长,我等会要去县衙告个假,再去监牢里帮弟弟办件事,随后,还得走一遭北城王家府邸,还要去……”
尚守疆持刀的手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既是帮弟弟办事,那便赶紧去吧!”
听到这话,尚老二那张苦逼脸瞬间绽放笑容,如蒙大赦,踮着脚尖乐颠颠进了庭院。
自家肉摊如此热闹,等会算账收钱定是忙个不休,他最烦这等繁琐之事。
尚守疆扭身看了一眼步伐轻飘的弟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视线环顾肉摊周围,最终落在围观野猪王的一人身上。
“张家小四郎,今日怎不去私塾读书?”
一个十三四岁模样,身着已然泛白褪色小儒袍,正兴致勃勃看着野猪王的少年郎,蓦然抬头。
“大爷伯伯,您是在问我吗?”
尚守疆微微颔首,笑道:“伯伯问的正是你这逃学的读书郎。”
儒袍少年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青涩笑容,挠挠头道:“因夫子家中有事,故放了我们三天假,交代我等在家勤学不辍,温故知新。”
尚守疆朝他招招手:“来!替你伯伯算数收钱,待收了挡,伯伯给你算工钱。”
儒袍少年微怔,随即脚步轻快的挤出人群,来到案板前站定。
读书郎躬身朝尚守疆行礼,一脸笑容:“能帮大爷伯伯做事,乃是小子的荣幸,怎敢收您工钱。”
读书郎家境并不富裕,家中姐妹甚多,娘亲连生了三个姐姐后才有了他,之后又生了对双胞胎妹妹。
老童生父亲在商行做账房,母亲和姐姐们在家刺绣做衣,一家数十口老老小小的日常嚼用,皆依赖于这些收入不多的活计。
读书费钱,儒袍少年是个感恩孝顺的聪慧小郎,心疼日夜操劳的爹娘和姐姐妹妹,读书异常用功,小小年纪便考中童生。
幸运的是,他又甚得夫子青睐,不仅免了学费,还与夫子小女早早定了亲。
得老丈人资助,极大缓解了家中拮据境况。
尚守疆瞪了一眼这个清秀读书郎,假意怒道:“既做了事,岂有不收报酬之理,小四郎莫要跟伯伯客气,伯伯不差你那三瓜两枣。”
“长者赐,不敢辞!那小子便多谢大爷伯伯。”儒袍少年听到这话,也就不再多做推辞。
肉铺摊子忙忙碌碌之间,尚老二牵着黑楠马车出了家门,小心避开让出道路的诸多看客、顾客,进了熙熙攘攘的巷道。
神骏白马拉着黑楠马车,不疾不徐的来到县衙大牢。
依照惯例,尚老二赏了守门两个狱卒一角碎银,叮嘱他俩看好马车,抬脚迈入监牢大院。
看守县衙大牢的这些狱卒,包括牢头在内,俱是尚家军那些功勋老卒的后人。
整座宁远大牢,尽在尚家掌控之中,尚老二在此地任意行走,如入无人之境。
来到监狱一角的女监牢,膀大腰粗的当值女狱卒带着恭维笑容,领着尚老二来到了一间阴暗的牢房。
牢房里,充斥着一股死老鼠的恶臭气味。
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身影蜷缩在墙角,也不知是冷,还是被那由远而近的沉重脚步声吓着,浑身在微微颤抖。
“打开牢门!”尚老二站在牢房外,声音低沉的吩咐道。
听到牢房外骤然响起的男声,秦娘子双手抱着发颤的身体,惶惶往墙角里缩,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那道牢门。
尚老二举步走了进去,眼神扫过昏暗肮脏的牢房,视线落在那处蜷缩人影之上。
“此牢房只关了一人?”他抬手扇了扇空气,驱散鼻尖闻到的那些恶臭味。
“回禀二爷,少有女子犯事,故而女监牢里常常十室九空。”女狱卒低着头,毕恭毕敬回答道。
秦娘子霍然抬头,扭着脖子看向暗淡烛光中的那道身影。
“二爷?是尚家二爷吗?”秦娘子挪动身体,缓慢爬行几步,死寂眼神划过一抹希冀神采,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男子。
尚老二目光下垂,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这个柔弱女子。
“某正是尚家守土,秦氏,二爷问你一句话,你需慎重回答,不可有半点含糊之词。”
秦娘子趴在冰冷地面上,仰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凝视尚家二爷,语气哽咽道:“二爷您问,小女子必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尚老二缓缓开口问道:“租你房屋居住的书生杜纶,可是被你所害?”
“思量清楚再回答,莫要忘了你家中还有三个无人看顾的小女娃,若有半点虚言,后果……非你身死便能一了百了。”
秦娘子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地面,声音嘶哑道:“小女子与杜纶无冤无仇,怎会行那下毒害命之恶事。”
“这桩凶案,与小女子无半点干系,还请二爷明鉴,还小女子清白,护家中小娃儿周全。”
秦娘子深陷囹圄,深知自家嫂嫂锱铢必较,且极好面子,断不会同意哥哥赡养这三个有着娘亲杀人恶名的外甥女。
她若无法洗清身上冤屈,含恨法场,家中那三个可怜女儿无依无靠,必定在这世间活不了多久时日。
尚家两兄弟急公好义,义薄云天,若有幸得这千年将门半点眷顾,即便她含冤而死,家中小女有二爷关照,不让他人把安身宅院夺去,终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安心在此处待着,过几日,某便送你归家。”尚老二转身走出牢门,回首又道:“一奶之恩,我家弟弟替武二郎担了。”
说完这话,尚老二顺着阴暗的牢道,大步流星走向透着阳光的监牢大门。
“恭喜秦娘子得二爷护佑,绝处逢生!待会我会拿一床棉被给你御寒,再送一些温热吃食过来予你享用。”
粗壮女狱卒锁紧牢门,小跑着撵上尚老二。
秦娘子趴在冰冷地砖上,满脸污垢泪痕的娟秀面容上,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的秦娘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跪地不停磕头,泣血高呼:“多谢二爷!多谢二爷的大恩大德………”
出了监牢,尚老二丢下几两碎银给女牢卒,轻声交代了两句,旋即便离开了县衙大牢。
黑楠马车招摇过市,行至县衙大门。
尚老二跳下马车,脚步匆匆进了县衙,点了个卯,紧接着又去了刑房。
两刻钟之后,他满脸春风的走出县衙,接过守门衙役恭敬递来的马缰,跳上马车,火急火燎的去了北城。
半个时辰之后。
北城一座占地极广的高深宅院,正门大开。
宁远首富王员外满脸笑意,携手尚老二走出宅院。
他抚着短须,满眼羡慕看着停放在门前的豪华黑楠马车,随后,神情激动的爬上了自家那辆宽敞马车。
蹄声踏踏,两辆马车缓缓离开王家府邸,径直向县城中心驶去。
两车之后,跟着一辆跑得贼快的驴车。
驴车上,放着两筐刚从暖房里摘取来的各类青菜,菜叶菜梗绿油油的,很是喜人。
时近正午,暖阳高照,凛冽北风虽然把脸刮得生疼,但却没有清晨时那般严寒刺骨。
烟火街巷,尚家肉摊。
案板上,山羊已然售罄,只余寥寥几大块山猪肉和一些猪肝、筒骨。
案板边,瞎眼野猪王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着。
一群小娃儿围着野猪王,嘻嘻笑笑,不时用手中小棍拨弄着这头可怖野兽。
“尚家大爷,这么快便要收档,不杀这头野猪王了吗?我还想买个野猪肚回去给家中老娘炖汤呢!”
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客官走到案板前,笑声朗朗,拱手问道。
尚守疆抬手回礼,笑容透着无奈:“此野猪身形庞大,鬣毛堆积着厚厚一层泥浆和树脂,一人处理颇为费时。”
“某午后又有事不得闲,只能留待明日宰杀,让成员外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成员外笑着点头:“大爷所说甚对,这头生猛野猪王,一人确实难以将其料理干净。”
“那便劳烦您把这剩下的野猪肉称称,我拿回家做个腊肉,明日杀了野猪王,还请您把这猪肚留给我。”
野猪肚有补虚损,健脾胃,增强免疫力,治疗胃炎、胃溃疡之功效。
一头野猪,身上最贵之物,便是这野猪肚,可卖半两银子。
“明日宰杀了这头野猪王,猪肚必定留给成员外。”
尚守疆手中刀光一闪,割下一方瘦肉,随即便把案板上的野猪肉一一称好,算好价钱。
成员外身后,跟随着的小厮赶紧解下身后的竹筐,把这些山猪肉小心装进筐里。
尚守疆往竹筐里丢了一些猪肝和大筒骨,道了声慢走,目送这一主一仆走远。
“小四郎,这条猪肉还有案板上这些猪肝、筒骨都送你了,伯伯再给你结五十文工钱。”
尚守疆把猪肉、猪肝、筒骨用草绳绑好,从钱匣子里数出五十文钱,一并递给身旁在风中凌乱的少年。
少年满脸通红地接过那串沉甸甸的猪肉,不要大手里那捧铜板,低着头一言不发,撒腿跑向不远处的家门口。
“这读书郎都有了小媳妇儿,脸皮怎还这么薄!”尚守疆唇角微扬,把手中的五十文钱用草绳串好,又从钱匣里拿出几个铜板。
“狗娃!把这串铜钱送去张家,这五文钱拿去买麦芽糖吃,记得分给一起玩耍的同伴。”
“喏……大将军!”一个流着清鼻涕的半大小子,双手郑重捧过钱串和五个铜板,领着小伙伴哇哇叫着跑远。
尚守疆用剔骨刀把案板和砧板刮干净,收拾一番,盖好油布,把两杆小秤放进钱匣,捧着它进了家门。
少顷,他从院里走出,单手又把野猪王拖回了庭院。
这时,尚老二牵着白马,姗姗回到了家门。
“兄长,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启程去弟弟家,王员外和老郭那几个酒楼掌柜都在城门候着呢!”
为了将虎肉、熊罴、金钱豹高价卖出,尚老二顶着凛冽北风四处奔忙,连早饭都没顾得上。
除了宁远首富和大酒楼里的那些掌柜,尚老二还在机缘巧合中邀请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名客人,其人其身份,注定会让孟家庭院里的众人大跌眼镜,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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