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北市政府招待所三楼,专案组临时办公室的日光灯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应窗外连绵的阴雨。墙上的陇北市地图被红笔圈出十几个圆点,从城西旧货市场到西港码头,线条如蛛网般交织,最终汇聚在中央那个写着“马国涛”的名字上——红笔勾勒的圆圈边缘被反复涂抹,墨色已经晕染开来,像一团化不开的血污。
夏国华组长将萧风提供的“陇西商会”账目副本拍在桌上,纸张边缘因反复翻阅而卷起毛边。他的手指在“2019年旧城改造项目”那一行重重敲击,指节泛白:“这笔三千万的‘拆迁补偿款’,收款人信息是假的,但转账账户指向宏业集团的子公司。”
副组长凑近看了一眼,眉头紧锁:“马国涛用空壳公司洗钱的手法倒是熟练。”
“不是洗钱。”夏国华摇头,抽出另一份银行流水,“这笔钱三天后就转到了边境一家玉石加工厂,而那家厂的实际控制人,是‘秃鹫’的远房表亲。”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是军火款的伪装。”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秘书小王探进头来:“夏组长,陇西商会的黄会长来了,说有重要情况汇报,还带了些‘土特产’。”
“让他进来。”夏国华将账目副本锁进保险柜,眼神示意副组长收起桌上的文件。
片刻后,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精致的木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夏组长辛苦了,一点本地特产,不成敬意。”他试图将木盒放在桌上,却被夏国华抬手制止。
“黄会长的心意我们领了,但纪律不允许。”夏国华的目光扫过木盒,从尺寸和重量就能猜到里面装的不是茶叶那么简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专案组时间宝贵。”
黄会长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还悬在半空。他干咳两声,搓着手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马会长让我问问,调查组要不要去宏业集团看看?他们最近在搞‘廉政教育基地’,很有特色。”
“不必了。”夏国华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西港码头的位置,“我们更关心的是,为什么三年前码头的监控系统,总是在‘特定时间’出故障?”
黄会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设备老化吧……”
“是吗?”夏国华冷笑一声,“可我们查到,负责维护监控的公司,法人是你小舅子。”他盯着黄会长的眼睛,“你说,如果我们把他请来喝茶,他会不会‘清楚’些?”
木盒“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金条,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黄会长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夏组长,我……我只是个传话的……”
“把东西带走。”夏国华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马国涛,别耍这些小聪明。他欠陇北人民的账,迟早要一笔一笔算清楚。”
黄会长连滚带爬地捡起金条,狼狈地逃离了办公室。小王进来收拾时,发现他遗落在地上的手帕上,绣着个不起眼的鹰隼图案——和陈默存储器里的陇西商会标志一模一样。
深夜十一点,招待所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国华猛地从床上弹起,抓起枕边的配枪——他在边境缉毒时养成的习惯,睡觉时永远保持警惕。
“组长!出事了!”副组长的声音带着惊慌,“证据室的两名看守被迷晕了,账本原件不见了!”
夏国华冲进证据室,一股淡淡的乙醚味扑面而来。两名警员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存放账本的保险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窗户被撬开,玻璃碎片散落在窗台上,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封锁现场,通知法医和技术科!”夏国华的声音在应急灯下显得格外凝重,“查监控,看谁在停电前后出现在这层楼!”
就在这时,他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隼”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萧风说,他们在试探底线,真正的杀招在后面。小心内部。”
夏国华的瞳孔骤然收缩。内部?他扫了一眼在场的警员,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愤怒,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知道,萧风的提醒绝不会空穴来风——马国涛敢在招待所动手,说明他的人已经渗透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凌晨三点,技术科的汇报印证了他的猜测:停电是人为破坏了总闸,而监控硬盘在关键时刻被格式化,操作手法非常专业,绝非普通混混能做到。更诡异的是,迷晕警员的乙醚纯度极高,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只有特殊渠道才能获得。
夏国华站在窗前,看着雨中沉睡的城市,眉头紧锁。账本被盗,看似是对方的胜利,实则暴露了他们的急不可耐。但萧风说的“真正杀招”是什么?他隐隐觉得,这只是开始,一场更凶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宋雪峰已经站在了招待所楼下。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夹,看起来像往常一样去汇报工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文件夹的夹层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见到组长秘书小王时,她故意放慢脚步,装作整理文件的样子。擦肩而过的瞬间,纸条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小王的口袋。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口型分明是 “速转”。
小王的手指在口袋里捏紧了纸条,心跳如鼓。他看着宋雪峰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快步走向夏国华的办公室—— 那张纸条上,用铅笔写着三个地址,每个地址后面都跟着一个名字,最后一行标注着:“码头枪击案目击者,已被监视,处境危险。”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在地图上投下一道光斑,正好落在西港码头的位置。夏国华展开纸条,指尖在那些名字上轻轻敲击,突然明白了萧风所说的“杀招”是什么——马国涛不仅要销毁证据,还要让所有可能指证他的人,永远闭嘴。
他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隼”的号码:“通知萧风,保护好那几个目击者。另外,查一下宋雪峰的背景,我要知道她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送消息。”
电话那头的“隼”顿了顿,回答道:“已经查到了,宋雪峰的丈夫,是十年前‘猎隼’任务中牺牲的法医。他的死因,一直被定性为‘意外’。”
夏国华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鲜红的“马国涛”名字上,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原来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那段被掩盖的过去讨还公道。
这场博弈,早已不仅仅是正义与罪恶的较量,更是无数冤魂与活着的人,共同编织的复仇之网。而西港码头的周三之夜,注定是收网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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