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山闻言，站起身来，指着姜融道。
“姜大人我孟家世代经营茶叶，祖上便是贡茶商户，什么黄曲霉，分明是你在危言耸听！”
姜融看着孟远山激动的样子，冷笑一声：“孟老板没见过，不代表这东西不存在。你可知道，故意拿这等有害之物献给本官，难不成是意图谋害朝廷命官？”
孟远山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额头冷汗直冒，双手颤抖着抱拳道。
“姜、姜大人明鉴！这、这茶叶确实是存放不当，小人一时糊涂，不该拿这等茶叶来糊弄大人。小人这就命人取来新茶，定当以最好的茶叶孝敬大人！”
孟远山说着，转头就要吩咐下人去取茶，生怕慢了一步惹恼了姜融。
一旁的王彦昭见状连忙起身，躬身向姜融拱手道。
“姜大人息怒，此事也怪下官监管不力。这茶商虽是贡茶商户，但近年来确实疏于管理，下官难辞其咎。”
说罢，他又转向公主方向，深深一揖。
“还请公主殿下恕罪，是下官失职，让这等劣质茶叶出现在殿下面前。”
王彦昭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瞥向姜融，见对方神色稍霁，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姜融看着跪在地上的孟远山，这一手震慑倒是颇为有效，不过也该适可而止了。
初来乍到，若是把事情做得太绝，反倒不美。
况且这孟远山虽然狂妄，但毕竟是本地贡茶商户，若是真把他得罪狠了，日后办事也多有不便。
姜融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几分。
“孟老板，起来吧。本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王大人为你求情，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孟远山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才继续说道。
“本官改日要去你的茶庄看看。”
“是是是！多谢大人开恩！”孟远山连连叩首。
“姜大人，此人存心蒙蔽朝廷命官，罪不容恕。依我看，应当严惩不贷！”长孙冲突然站起身来，面带不悦地说道。
他踱步到姜融身旁，压低声音道：“姜大人初来云南，若是过于宽容，恐怕会让这些商贾轻视朝廷威严。”
姜融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长孙冲一眼。轻抚衣袖，不紧不慢地说道，
“为官之道，当以教化为先。若是动辄严惩，反倒失了教化之意。”
长孙冲见公主都没说什么，只好悻悻的跟着坐回了原位。
其他宾客看着姜融的背影，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
方才还在暗地里嘲笑这个年轻官员不懂茶道，转眼间就被他用一个铜制小物件打了脸。
宴会继续进行，但气氛明显不同了。
一向跋扈的几个茶商，也不敢再大声喧哗。
夜色渐深，宴会散场。
王彦昭送走宾客后，立刻回到书房，提笔疾书：
“启禀大人：姜融果然不凡，今日一举识破孟家劣质茶叶，更是展示出长安新制的观星镜，令众人叹服。此人心思缜密，手段了得，恐怕…”
写到这里，王彦昭略作思索，又添了几笔，这才将信笺仔细封好，交给心腹快马送往长安。
次日清晨，姜融早早起身。
昨夜他想了许久，若要打通丝绸之路，光靠朝廷力量还不够，必须拉拢当地商户。
而孟家作为云南最大的茶商，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去请王大人过来。”姜融对门外的侍卫说道。
不多时，王彦昭便匆匆赶到。
“王大人，带我去孟家茶庄看看。”
“这…现在吗？”
姜融站起身来，整了整官服的衣襟。
“有何不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案几上取过那枚昨夜用来验茶的铜制观星镜，小心地收入袖中。
“不不，下官这就安排。”王彦昭连忙应道。
两人骑马出了城，沿途街道上行人稀少。
偶有几个百姓，见到他们远远地就躲开了。
街面上冷冷清清，一个挑担子的老汉远远瞧见姜融的官服，扭头就往小巷子里拐。
姜融看在眼里，问王彦昭：“这是怎么回事？”
王彦昭脸上挂不住，笑了笑说。
“大人您多包涵，前阵子云南闹瘟疫，老百姓见了外人，心里头都发毛……”
话还没落地，又有几个抱孩子的妇人，也急匆匆地躲进了门里头。
姜融看着那些紧闭的大门，心里琢磨开了。
云南的百姓，怕的不光是瘟疫吧？
山脚下，一座三进的院子就是孟氏茶庄了。
门口两棵老树，枝叶都快把天遮严实了，门匾上“孟氏茶庄”四个字都掉色了。
茶庄大门敞着，几个伙计在院里忙活。
瞧见姜融和王彦昭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盯着这位年轻的官老爷直瞧。
孟远山早就在门口候着，一见人来了，赶忙迎上去。
“大人来啦，小的没能远迎，您多担待！”
姜融摆了摆手：“孟老板客气了。我今儿个是来瞧瞧你们这儿怎么做茶的，带我去茶场转转。”
孟远山抹了把汗，带着他俩往后院走。
后院里，十几个工人正晒着新摘的茶叶。
他们把茶叶摊在竹席子上，就这么干晒着。
姜融眉头一皱：“这么晒，茶叶都晒黄了。得搭个棚子，用薄纱挡着点儿，让茶叶见点儿光，又不能晒过头。”
旁边一个老工人听了，嘴一撇：“这位大人，我们祖祖辈辈都这么晒茶的，没那么多讲究。”
姜融也不恼，走到竹席边上蹲下来。
“这些茶叶，晒得发黄的，喝起来味道肯定打折扣。要是遮着点儿太阳晒，茶叶颜色好看，茶香味儿也留得住。”
老工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能行？”
姜融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几根竹竿。
“不信你们试试。就拿那些竹竿搭个棚子，上面蒙层薄纱，试试不就知道了。”
几个年轻的工人立马动手搭起了棚子，一边忙活，一边嘀咕。
“这位大人还真懂点儿门道。”
“读书人懂什么制茶？我看他就是瞎指挥。”
“管他呢，反正也不费啥事，试试就试试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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