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的动作一顿。
皇太极也是看着这封军报，目光微微紧缩了一点。
眼下能有军报的地方，只有关内。
而阿巴泰带走的虽然并非所有满八旗，但也是满清立国的核心。
而这个核心，不容半点失误。
不露声色接过军报，皇太极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拿着军报默默瞟了洪承畴一眼。
洪承畴此刻捧着茶杯，仿佛没有看见眼前一幕，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茶水上。
现场氛围寂静又带着一点莫名，皇太极看了洪承畴一眼后，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军报上。
没有回避，因为回避是不自信的表现。
皇太极居然直接当着洪承畴的面，撕开了军报。
而这个动作后，是洪承畴不着痕迹投来的眼角余光。
军报很短，没有明军官僚那种洋洋洒洒的上千字，皇太极几乎只是眨眼功夫就看完。
而后，静谧的房间，洪承畴几乎是瞬间便感觉到皇太极那明显停顿了片刻的呼吸。
略有愕然的收回眼神，洪承畴此刻更加不敢看向皇太极。
而皇太极拿着军报沉默半晌后，将军报放在桌上，随后直接用两根手指压着军报，缓缓推到了洪承畴的面前。
“爱卿是我大清的官，这一点天下皆知，这封军报，爱卿也当看看。”
听着‘天下皆知’，洪承畴心底更苦，但手上动作越发恭敬，同时十分郑重的将军报接了过来。
带着好奇，洪承畴看向军报，而后皇太极平淡的声音，在对面传来：
“川陕总制秦山发兵六万，截断了我军一部偏师的冒进。”
皇太极的言语说到这忍不住停顿，随后喉结滑动，面上虽然没有神情，但洪承畴却知道这是心里已经慌了神的硬撑。
稳下心神，皇太极随后才继续：
“尼堪带入关的镶白旗，在山东，被秦山聚歼了三十多个牛录。”
“而眼下，原本南下接应的阿巴泰，正在黄河边与秦山对峙。”
言语缓慢，但随着皇太极的话语，是整个偏殿中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呼吸一顿。
不仅洪承畴拿着军报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周围太监宫女们更是带着震惊的抬起了头。
皇太极看着洪承畴依然看着军报，随后瞟眼周围震惊看来的太监宫女。
面色冷漠，皇太极直接看向门外开了口：
“来人。”
门外几十个身穿黄马褂的戈什哈提刀进来，洪承畴身躯一颤，而皇太极看也不看洪承畴，直接下令：
“将殿中所有宫女太监，全部斩首。”
太监宫女闻言瞬间惊慌的跪倒一片，哀嚎求饶的声音伴着额头狠狠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断传来。
只是戈什哈们不管这么多，他们只是上前将这些太监宫女提了出去，随后就在偏殿门外，挥舞下了长刀。
求饶声伴着漫过积雪的鲜红消失。
做完这一切后，皇太极才重新看向洪承畴，面上再次露出那股送茶时的亲切。
“爱卿，秦山凶悍，眼下局势有些危急，可有什么话教我？”
洪承畴默默放下军报，门外洁白积雪上的血红格外醒目，但洪承畴目不斜视，只是带着认真看向皇太极。
而后心底是看完军报后，震惊到极点的错愕。
十几万边军都没做到的事，只有六万北军的秦山居然做到了？
若是宁锦之战自己知道秦山并将其调来，也许此刻自己就不会坐在这里，当眼前这鞑子的奴才。
洪承畴心里一片苦楚，但世间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
无奈按下心中苦色，随后只是片刻犹豫，洪承畴还是开了口：
“我是大清的臣子，天命在我大清，局势虽然危急，但结果必定有利于我。”
直接表态，看着洪承畴依然服软，而且摆正了自己位子，皇太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些认可。
而后也不言语继续看着洪承畴，期待着洪承畴接下来的表现。
略微沉默，洪承畴带上一点小心，缓缓开口：
“眼下尼堪已经身死，南下收集到的物资也已经送到关外，此次南下的战略目标其实我军已经达到，我军实在没有与秦山继续厮杀的道理。”
小心翼翼的试探，看着皇太极认可的点点头，知道皇太极也存了撤军的想法。
旗丁宝贵，已经没必要在这种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继续焦灼。
“只是眼下两军对峙，我军又被秦山缠上，我军便是想退，那秦山岂会答应？”
皇太极露出忧色，这也是他将军报拿给洪承畴查看的原因。
因为方才的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能让阿巴泰在秦山眼皮底下成功退回关外的办法。
看着皇太极也想退兵，而且直接说出了担忧，洪承畴胆子大了一些，终于将他的想法全盘托出：
“很简单，不要再与秦山正面较量！”
一句话说的皇太极双眼一亮，随后带着更加明显的期盼看来。
洪承畴看着效果达到，这一次将话全部说出了口：
“首先，立即屯兵山海关，牵制住吴三桂的三万边军，若是此刻吴三桂出兵，与秦山南北夹击下，阿巴泰将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虽然心知吴三桂很难做出这种大的战略动作，但皇太极脸色还是一白，不过几十万满人的大清，可承担不起半点风险。
皇太极顶着有些苍白的脸色，连忙转头看向门口戈什哈：
“立即传令多尔衮，让其屯兵山海关。”
戈什哈离去，随后皇太极又看向洪承畴。
“而后让阿巴泰稳住，秦山虎视眈眈，此刻实难退兵，在有新的战局变化之前，务必稳住军心阵线。”
“而至于战局...”
洪承畴忍不住停顿了一下，随后看着皇太极原本一脸期待的脸上，随着自己停顿立即浮现出一丝冷色，心底一声无奈长叹后，洪承畴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遣一小股偏师奇袭北京，北京有难，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想办法帮我们将秦山调走。”
洪承畴说完，皇太极看向其的双眼更加亮的可怕。
忍不住拍手，皇太极居然先是连说了三个好！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大清的玉柱。”
皇太极大喜，随后立即又转头对着戈什哈吩咐了几句，而所有命令，果然都是如洪承畴所构想的那般。
只是在最后，皇太极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再给刘泽清和左良玉送些钱，尽量鼓动他们出兵袭扰秦山的粮道！”
没有将希望完全寄托到这些战场之外的手段上，皇太极还做出了自己的安排。
而后皇太极说完看向洪承畴，洪承畴有些诧异关内军将居然能烂成这个样子，随后连忙反应过来带着一脸恭敬的对着皇太极拱手：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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