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城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它的城墙高厚,旌旗密布,属于魏阳的“蓝”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下,靖乱军的营寨连绵,却透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沉闷之气。
武阳站在了望台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又一次攻势被轻易击退,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残缺的兵器退回大营,留下的只有城下新增的尸首和更深的绝望。
“元帅,蓝延煜防守得滴水不漏。”
赵玄清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声音嘶哑,
“我们的云梯根本靠不上去,他们的滚木礌石、热油箭矢,准备得太充分了。”
武阳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座坚城。
蓝延煜将他所有的军事才能都倾注在了这座城的防御上,每一处看似薄弱的地方,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靖乱军连日猛攻,除了损兵折将,一无所获。
更大的危机在军营内部蔓延。
谢戊面色惨白地来到武阳帐内。
“元帅…粮草…最多只够十日之用。后续补给被魏阳的游骑切断,迟迟无法运抵。”
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
士兵们捧着日渐稀薄的粥碗,眼神里的光芒逐渐熄灭。
抱怨声开始在营地里低声流转,将领们聚集时,也难免流露出对武阳久攻不下的不满和疑虑。
中军帐内,气氛压抑。
武阳沉默地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诸葛长明轻摇羽扇,但眉宇间也笼罩着浓重的忧色。
“强攻看来是行不通了。”
武阳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疲惫,
“蓝延煜不愧是魏阳名将,这静安城被他守得铁桶一般。先生,你可有良策?”
诸葛长明缓缓摇头。
“蓝延煜用兵谨慎,自身又无懈可击。硬撼之下,我军损耗太大。一时之间…我也暂无万全之策。”
连足智多谋的军师都感到棘手,帐内的气氛更加沉重。
武阳一夜未眠,次日清晨,眼中布满血丝。
众将前来议事时,也都面带忧色,帐内弥漫着一股无力感。
就在这时,营外传来一阵骚动。亲兵进来禀报。
“元帅,营外有一人,自称苏落,从幽岷山而来,要求见您!”
武阳猛地抬头。
“苏落?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少年风尘仆仆地闯入帐中。
他一身远行的装束,脸上带着倦容,但眼神明亮锐利,正是武阳的徒弟苏落。
“师傅!”
苏落抱拳行礼,气息还未喘匀。
“苏落,你怎么来了?幽岷山情况如何?”
武阳急切地问道。
“山中无事,师傅放心。是杨不拙师祖,他听闻我军围攻静安受阻,特命我日夜兼程赶来。”
苏落语速很快,
“师祖说,蓝延煜据坚城而守,势不可正面强取。他建议,当充分利用静安城周边之山林地势。”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落身上。
“师傅的具体计划是?”
武阳追问。
“疑兵之计。”
苏落清晰地说道,
“师祖让我们分出数股小队,携带大量旌旗、锣鼓、号角,潜入周边山林。白日多布旌旗以为疑阵,夜间则鸣鼓吹角,佯装大军调动、夜袭。不断骚扰,使其守军精神紧绷,疲于奔命,无法判断我军真实主攻方向。久而久之,敌军必生懈怠与疑惧,军心自乱。”
帐内众人眼睛一亮。
诸葛长明抚掌道。
“妙!杨先生此计,正可弥补我军正面攻坚之不足!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乱其判断,耗其心力!”
武阳也是精神大振,但诸葛长明接着说道。
“将军,仅靠疑兵,或可扰敌,却未必能破敌。我有一计,或可与之配合。”
“军师请讲!”
“我近日观察城内动静,并综合多方情报,发现蓝延煜虽治军严明,但其副将张恺,却非与之同心。此人性格倨傲,常怨蓝延煜压其功劳,且与蓝延煜用兵理念多有不合。若我们能施以反间之计,让张恺深信蓝延煜已与我军暗通款曲,意图牺牲他们以换取自身富贵,则其内部必生祸乱。内讧一起,我军外攻,静安必破!”
武阳猛地站起身,眼中光芒闪烁。
“疑兵乱其外,反间裂其内!好!杨师祖与军师之策,相辅相成!就此决定!立刻依计行事!”
靖乱军的行动效率极高。
当夜,静安城周边的山岭便不再寂静。
密林深处,火把忽明忽灭,人影绰绰,仿佛有无数军队在暗中移动。
战鼓声毫无规律地突然响起,有时在东,有时在西,有时又好像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号角声凄厉划破夜空,却始终不见一兵一卒真正攻城。
城头上的魏阳守军被搅得神经紧张,一夜数惊。
每次鼓噪响起,都必须严阵以待,弓箭手引弓待发,士兵紧握兵器,结果往往空等一夜,疲惫不堪。
蓝延煜虽知可能是疑兵之计,但也不敢全然不顾,只能下令加强巡逻,密切监视,这让守军士卒的负担更重。
与此同时,更阴险的计策悄然展开。
武阳找来军中最好的笔迹模仿高手,伪造了数封“蓝延煜”与“武阳”的通信。
信中含糊其辞地提及“大事将成”、“静安易手之后,将军之位非君莫属”、“望里应外合,共谋富贵”,并特意强调“副将张恺性躁,恐坏大事,需严加防范”。
另一方面,几次小规模接触战中,靖乱军故意“失手”,让几名魏阳士兵“侥幸”逃脱。
这些士兵在溃逃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偶然”听到靖乱军士兵的议论——
“听说蓝将军马上就要投过来了…”
“是啊,到时候静安城不攻自破…”
“嘘…小声点,上头说了,不能让那张副将的人知道…”
这些士兵逃回静安城,惊魂未定之下,将这些听来的话悄悄传了出去。
流言像暗流一样在守军内部蔓延。
最后,一名被靖乱军刻意擒获后又故意“疏于看守”让其逃走的魏阳军官,带回了实质性的“证据”——一些金银和一封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伪信。
他径直将这些东西呈给了副将张恺,并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自己如何“险死还生”才保住这些“蓝延煜通敌的罪证”。
张恺看着那些金银和伪信上的内容,尤其是那句“副将张恺性躁,恐坏大事,需严加防范”,积压已久的怨气和猜疑瞬间被点燃。
他猛地将信拍在桌上,脸色铁青。
“好个蓝延煜!我说为何一味死守,从不主动出击!原来是与武阳暗通,想要拿我等的性命和这静安城,去换他的高官厚禄!”
他对心腹将领低吼道,
“他想用老子的人头当投名状?做梦!”
从此,张恺对蓝延煜的军令开始阳奉阴违。
蓝延煜下令各部提高警惕,严防敌军疑兵下的真实偷袭。
张恺却故意懈怠部下,声称敌军虚张声势,不必理会,让士兵抓紧休息。
蓝延煜命张恺部派出精锐,夜间出城清剿山林中的疑兵。
张恺以“恐中调虎离山之计”为由,拒不执行,只派了些老弱敷衍了事。
几次三番,蓝延煜察觉出不对劲,召来张恺质问。
“张副将,近日你部为何屡屡怠慢军令?”
张恺站在帐下,态度不恭。
“大将军,末将只是觉得,敌军伎俩拙劣,无需如此兴师动众,徒耗我军精力。倒是大将军,似乎对此格外紧张?莫非…另有什么缘由?”
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讥讽。
蓝延煜何等人物,立刻听出他话中有话,勃然大怒。
“张恺!你此言何意?大战当前,你敢惑乱军心?!”
“是否惑乱军心,大将军自己心里清楚!”
张恺毫不退让地顶撞,
“末将只是不想让弟兄们死得不明不白!”
“混账!”
蓝延煜猛地站起,
“来人!给我拿下这个违抗军令、动摇军心的蠢材!”
蓝延煜的亲兵上前。张恺的部下立刻拔刀护在张恺身前,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
“反了!你们都要反了吗?!”
蓝延煜看着那些对自己刀兵相向的士卒,又惊又怒。
一名张恺的心腹大统领仗着人多,厉声道。
“蓝延煜!你通敌卖国!我等岂能再听你号令!”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蓝延煜怒极,猛地拔出佩剑,一剑便将那出言不逊的大统领刺死!
鲜血瞬间溅满军帐!
内讧彻底爆发!
张恺部下见自己人被杀,红着眼扑向蓝延煜。
蓝延煜的亲兵立刻反击。
一场血腥的厮杀在静安城内上演。
虽然蓝延煜最终凭借个人威望和直属部队控制住了局面,斩杀数名叛乱军官,张恺本人则带着一批死忠部下仓皇逃入内城负隅顽抗,但静安城的防御体系已经因为这场内乱而彻底崩溃。
军令无法畅通,士卒不知所措,人人自危,猜忌和恐惧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一直在城外紧密观察的武阳和诸葛长明,将城内的骚乱和火光看得一清二楚。
“内乱已起!时机已至!”
武阳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拔出战刀,“全军听令!破城就在今日!”
诸葛长明补充道:“主公,当分兵进击,扩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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