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明沉思了一会,说道:“要我看,是各有千秋,
匈奴人骑兵、弓箭俱都精擅,整体实力强,若是有大将指挥,可立于不败之地,
羯人骑兵众多,且个体战斗力强,又兼主将石生石虎极其勇猛,也是可怕的军队。”
“嗯,阿发所言有理。”
李许闻言,十分认可,心里暗想,不知我成国大军,与这两家相比孰弱孰强?
拓跋义律在一旁却忍不住道:“要说骑射之技,谁能跟我们鲜卑拓跋氏比?
待我回到草原,重整了旧部,非要与他们一较高下不可。”
李晓明见他来了兴致,立刻提供情绪价值,
拱手陪笑道:“那是那是,大单于的箭法,足可以说是天下第一,
若论战马之多,谁又能比得上雁门关外的草原部落。”
李许听得恶心,在一边直撇嘴,
拓跋义律闻言,却是果然高兴起来,
笑道:“阿发,你虽是常令我不悦,但不得不说,要论真知卓见,你还是有些的。”
几人正在谈笑间,却听轰轰隆隆的行军脚步声,由城中传来,
祖逖、董昭、桓宣、庾彬、卫策、魏该、李头等一众将领,俱都全身披挂,率领近四万大军陆续出城,
见李晓明、拓跋义律等人在路边等候,
祖逖上前拱手笑道:“大单于在我这里才住得几天,又要劳烦您随大军奔波了,请恕祖逖招待不周。”
拓跋义律也拱手回礼道:“刺史不必客气,在此叨扰已久,已多承关照了。”
“好说好说。”
祖逖又对李晓明说道:“陈内史,就请你们诸位,随中军前行吧!”
李晓明拱手道:“祖大哥请先行,我这就安排。”
祖逖点了点头,策马走到前面去了,
众将从李晓明身边经过时,都向他拱手打招呼,李晓明一一回礼,
待前军过后,李晓明让众人赶着马车、牛车,夹在中军队伍里,一路向东出发。
原本不到二百里的平原,只需一天半的时间即可到达,
可如今大雪封路,三军踏雪而行,速度却慢了下来,
又兼天气寒冷,李晓明众人有羊皮袄、羊皮帽子御寒,尚且觉得苦楚,
祖逖众人的四万大军,都是些流民百姓,只穿麻衣,喝草根稀粥,更是苦不堪行,
夜晚在雪地扎营一夜后,第二日竟有数百人冻饿而死,
李晓明早上起床,看到军中倒毙者硬梆梆的尸体,堆的像小山一样,
一众军士,正在茫茫荒野上就地挖坑,掩埋,
看此一幕,心中甚觉不忍,
他既是内史,便责任心泛滥起来,喊了冯铁和董昭,一起去找祖逖说明情况,
“祖大哥,因天气寒冷,且粮草不济,三军每人每日只得两碗稀汤喝,用粮才只一两,
军中一夜间冻饿而死者有四、五百人,如此下去,可怎么好?
需得想个办法才行。”
祖逖面露为难之色,良久才说道:“豫州之地饱经战乱,每每粮食收获之季,胡人必来掳掠,
时间久了,导致田地大多荒芜,人民流离失所。
我虽为豫州刺史,但也无处征粮,几乎全靠一众坞堡弟兄们的资助,
可眼下这个时节,各处坞堡也是青黄不接,怎好再向他们张口,也只好缩减三军口粮了。”
一旁的冯铁苦笑道:“众军士每日耗粮一二两,虽是有些少了,
但配上草根、野菜,也可使大部分人坚持到明年开春,
可若是放开了吃,只怕一旦断粮,大军立时便会溃散,
因此,不得不这样。”
李晓明闻言,无奈道:“咱们在北方抵御胡虏,难道朝廷就不给一点粮食吗?”
冯铁看了一眼祖逖,默不作声,
祖逖苦笑道:“内史君是自家兄弟,为三军粮饷之事忧心,咱们岂能瞒他?你可照实说吧!”
冯铁叹了口气道:“如今天子实控之地,不过三吴之地(建康(南京)周边,也就是扬州一地),
而江南产粮之地,如荆、湘、交、广各州赋税,皆被王敦大将军,和王氏宗族截留,
其他再远些的州郡,也各有借口,不向朝廷缴纳税粮,
至于偏远地区,则被流民或是夷族土人占据,更是一分一毫不出。
你即便是上表朝廷,天子也爱莫能助呀!”
李晓明听的瞠目,一时无语,
祖逖小声安慰道:“内史君也不必太过发愁,虽是朝廷给不了粮饷,但你想想,
咱们也从没上交过赋税呀!
以后要是能收复虎牢关,将羯人赶过黄河,只需守住黄河防线,豫州千里平原,也是能产粮的。
不过就是头两年辛苦些罢了。”
李晓明闻听此言,虽觉是这个说法,但想想眼下大军每天在不停的死人,
仍然不死心地问道:“祖大哥,先前你不是说跟大将军王敦关系不错吗?
他既是大将军,名义上咱们的军队,也是他的部属,向他要粮他给不给?”
“呵呵......”
祖逖笑了一声,说道:“向他要粮,等于是向他表忠心,他倒是愿意给的。
前两年,我率军收复谯城之时,曾向他要过粮,他回复的书信中说的是,给了五万石粮食,
我当时喜不自胜,这些粮食,足够我在谯城的两万大军,吃用两个月的,
可是一直等到一个月后,粮食才送过来,却只有五千石。
我问押粮的军官,为何五万石变成了五千石,
那军官说是,一路上人吃马嚼,再加上各地城关驻军盘剥,又有数支流民贼寇打劫,
能有这些送过来,就是运气了。”
董昭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到底王大将军有没有给够五万石,也难说的很。”
冯铁冷笑道:“说不定是押粮的那厮,监守自盗了。”
祖逖苦笑道:“我欠了他个天大的人情,却只得了这一点粮食,实在是不值,
第二年,因湘州杜弢叛乱,王大将军遣使,邀我一起出兵,剿灭叛匪,
我算了算,从豫州到湘州,一千多里路,便是不打仗,只带兵走个来回,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所以,也就没去帮他忙,
只是这下弄的,怎好再向他开口?”
李晓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豫州居然如此之苦?当兵尚且冻饿而死,
如今那些流民又该怎么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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