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兄长的转变,林知夏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为了不让兄长太过局促,她特意吩咐阿昼,去府衙找宋大协助。
而同大花一样,做拐卖生意的那几路人马,则由皇城司的察子去盯着,顺着他们找到卖家。
马车走后,她走到江成身边,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茶楼上。看到不远处有个茶楼。
“哎,醒醒?”她轻声唤道。
江成缓缓睁开眼。
“走,我们去茶楼歇会儿。”林知夏说着,扶江成起身。
两人一边走,她一边说起调查的进展。
茶楼二楼的雅间里,正好有张围榻,可以让江成休息。
林知夏找掌柜要来笔墨,将案件的关键节点——售药、投毒、灭口逐一写下,随后列出每个节点牵涉的人员。
她凝神静气,一点一点梳理着案件的时间线:
冬月十三,神秘人从牙人手里购得大量阴阳双生草药粉;
十四日,万元投毒;
十七日粥铺发生集体中毒事件;
十八日万元身死,药贩和凶手潜逃;
这一连串的事件接踵而至,足见幕后之人不仅消息灵通,且极其擅于变通,总能迅速应对变故。
让学子监管粥铺是她临时推出来的,对方却在短短几天内说服万元投毒。
江成侧躺在榻上,静静看着林知夏全神贯注地梳理案件。
窗外透进的日光映在她忽闪的眼睫上,即使她将脸涂得黝黑,那双清亮的眼眸依然灵动无比。
不知不觉间,他也合上了眼睛。
开封府衙门前,马车里的林知行闭目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换上崭新的黄棕新袍,也擦去了面上多余的脂粉,此时看着更像是大病初愈之人——苍白中透着一丝红润。
他捏紧拳头,步下马车。
“林大人。”府衙门卫面现惊喜之色。
林知行微微颔首,阿昼将那四名女童带下马车。
圆脸牙子那里买的两名本地姑娘,已经放到别院看管,此行只带了这四人来。
女童望着府衙门口的石狮子和那面鸣冤鼓,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一行人刚穿过前厅就遇上了李守安。
“林兄。”对方也是满脸惊喜。
林知行神色复杂,上次来府衙,他并未见到这位老友。
两人的命运因蔡汴和孔老而彻底改变,原本李守安才是那个被派去定远县做县令的人。
可最初的任命,也是蔡汴动了手脚。
论科考名次,林知行在李守安之前;论年纪,他也更为年轻。
他们之间,实在说不清是谁夺了谁的运道。
林知行道:“李兄,许久未见,一切可还顺遂?”
五年多的光阴,确实太久了。
李守安听出对方话语中少了几分昔日朝气,添了一丝愁绪。
“我一个管理文书档案的,在府衙不过是混日子,哪谈得上顺不顺遂。倒是你,身子可养好了?”
“劳李兄挂念,已经好了,明日开始,我会准时来府衙当值。”
旁边的阿昼面露惊讶。
“那就好。”李守安边说边上前,自然地揽住对方肩膀,就准备往里去。
林知行身体骤然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对方。
李守安愣住了,恍惚间觉得林知行病了一场,人似是还高了点。
阿昼连忙上前解围:“林大人身上还有旧伤未痊愈。”
李守安一怔,又瞥见二人身后跟着四个脏兮兮的女童。“你们是要办案子吧?那你们忙。”
他面带疑色地离开了。
林知行重重吐出一口气,阿昼忙低声安慰道:“无妨,签押房在这边,我带你去。”
进到签押房中,阿昼指着林知夏常用的那张书案,上面还摆放着她之前办过的几桩案子。
林知行细细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宋大匆匆赶到,林知行知他了解自己与妹妹的身份,便开门见山道:“宋捕头,讯问之事我尚缺经验,烦请你在旁协助一二。”
“大人有命,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万府相关人员的口供已经录完,大人可要先看一眼。”
宋大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书,他刚刚才从万府回来。
林知行已经和妹妹分析过案情,觉得万家人参与的概率不大,便直接道:“不用,你挑重点跟我说一下就行。”
“关于投毒一事,万家上下皆称不知情。但府内门房及十四日晨起洒扫的仆役均证实,当天未亮时曾见过万元出门。
不过,经纪府运粮仆役及粮库四名值守辨认,与万元同入粮库的那人并非万家仆役。”
林知行微微颔首,这个结果在他们预料之中。
“那个偷换粮食的衙役孙会,还有玩忽职守的三名值守衙役,府衙是怎么处理的?”
“那四人各杖二十,革役除名,永不录用!其上峰罚俸两月,这次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孟大人说必须重罚,杀鸡儆猴!”
宋大恨铁不成钢,那几人都是衙门里的老人,偏偏如此不争气。
说话间,阿昼带着那四个女童验伤回来。
正如他们所料,这些孩子身上各处都是淤青,手腕脚腕皆有束缚伤痕,显然是被“调教”过。
即使身在官府,面对宋大的讯问,她们仍怯怯地不敢吐露实情。
宋大找出府衙近期的失踪案卷宗,但四名女童连真实姓名都不敢说,只以小青小红这样的化名搪塞。
林知行垂首,眸色微暗,片刻后他卷起裤脚,露出脚腕上那一圈疤痕。
那是反复擦伤留下的痕迹,道道白色细痕如同堆叠的竹叶。
签押房顿时一片一静,阿昼连忙关紧屋门。
在四个女童惊讶的目光中,林知行又卷起衣袖。
腕间的疤痕虽略少些,仍清晰可见。
阿昼和宋大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感受到了林知行身躯的细微颤抖,。
但他们并未打断他。
“我曾经...曾经同你们一样,”他蹲下身,平视着她们的眼睛,“也被坏人关了好几年。”
提及那些不堪的记忆,各种受虐的画面在脑中闪回,一只无形的手仿佛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像个溺水者,拼命去抓那救命的浮木。
他想起妹妹周旋于三教九流之间的从容果决,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某种东西在碎裂。
那并非怯懦,而是长久以来覆盖在他眼前的,由痛苦和恐惧凝结的坚冰。
冰刺扎得他遍体生疼,痛楚中却涌起一股久违的淋漓酣畅。
“......就是这些官兵哥哥救了我,他们能救我,也必定能救你们。”他拿过那一沓卷宗,“也许,你们的父母已经报了案,正在寻你们。”
一声啜泣响起,不知是谁起的头,随即是第二声第三声......四名女童最终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满是积压的委屈。
宋大立即铺好纸张,准备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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