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响由远及近。
很快,两个被五花大绑、衣衫褴褛的人被粗暴地拖进房间。
押解者松手一推,两人便如同无骨之躯,脸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知夏垂在袖中的右手,瞬间紧握成拳。
那两张满是血污伤痕的面孔在林知夏眼前一闪而过。
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加上污垢遍布,她一时未能看清。
两人倒地后,便没了声息。
脑后头发因凝结的血污粘连打结,还能看到虱子在发丝间爬行。
他们臂上腿上布满新旧交叠的创口,衣衫早被血染透,散发着阵阵恶臭。
隐在暗处的江溪云看到这一幕同样困惑,他们的队伍中,并没有人被擒。
看着二人的惨状,林知夏心头火起:若这真是官府的人被折磨至此,她一定将这些伤加倍奉还。
她目光阴冷扫了眼江白。
“林大人不认识?”江白声音里藏着一份恶趣味,随即看向旁边的护卫。
“怎的这般不懂事,在林大人面前,也不知道给他们洗洗!”
江白说完,自屋中架子上取过一壶烈酒。
护卫见状立即抓住其中一人的头发,强迫对方仰脸。
那人双目紧闭,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灰黑污垢与血痂,仿佛多日未曾清洗。
林知夏凝视着那人的眉眼神情,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难道是他?
昔日在汴京时,江成曾托付江溪云的二师兄和三师兄协助调查。
当时她与江成都不便离京,这二人是江湖人,又轻功超绝,或能打探到一些隐秘信息。
但自那之后,他们如同石沉大海,永城的皇城司也未见其踪迹,林知夏原以为他们回了湖州,还往湖州寄了信。
只是还没收到回信,她就赶往衢州了。
就在她紧盯着那张脸时,江白将壶中烈酒自那人额顶浇下。
烈酒渗入伤口,剧痛令昏迷的人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
护卫立刻抓起一块粗布,狠狠擦掉他脸上的血污。
随着护卫粗暴的动作,那人脸被擦净的同时,也重新刮开了皮肉,鲜血再次涌出。
那人睁眼,恰好与林知夏四目相对。
对方那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眸里,瞬间燃起一丝光亮,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屈辱与愤怒。
林知夏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之人正是江溪云的三师兄。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未知晓,离京前,对方只让他们唤他老三便是。
这样一个因为师命就敢闯皇宫盗玉玺;
因气愤数次戏耍李家香粉铺的掌柜;
这样鲜活的人却因一句承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此时,老三背对着屋门,这个角度暗中监视的江溪云看不到他的脸。
老三的反应被江白尽收眼底,他低笑一声,欣赏着林知夏极力克制却依旧难掩波动的眼神。
“看来不用我引见了。我之前还在好奇,这般侠义又这般忠心的人,到底出自哪个仇家。
发现林大人后,我豁然开朗。我想只有你这样出色的人,才能培养出这样忠心的下属!
可惜啊!若不是他们身上没有丝毫官府的痕迹,或许我们能更早相识。”
他的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嘲弄,同时夹杂一丝懊悔。
正是因为老三太像纯粹的江湖人,他才未曾疑心到官府头上。
若早知是朝廷鹰犬,他必定早作防备,让官府什么都查不到。
江白状似随意地用脚尖踢了踢老三的伤腿。
一声压抑的痛呼响起。
林知夏目睹这一切,石门县初见江白的情景在脑中闪现。
县中人将他比作秀丽的江郎山,亲切称他“江郎”。
谁知这副纯良无害的皮囊下,竟藏着一只恶鬼!
想到拐卖团伙口中的“采生”酷刑,看着老三无力瘫倒的身躯,林知夏只觉呼吸都变得艰涩,几近窒息。
“林大人,”江白转向林知夏,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假模假式的温和,更令人作呕。
“我想,你总不想变得如他们一般吧?是签下契约,大家各自安好,我放他们三个离开。还是说,”
他声调陡然凌厉:“你宁可看着他们血溅当场,然后亲身体验一下,自己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护卫“噌”一声拔出了长剑,银光映在地上的两人身上。
“天道轮回!我等着看你的下场!”林知夏眼中杀意汹涌如潮。
江白身形微震,即便知道对方不会武,他仍被那眼神惊摄,惧意骤生。
待回神,一股恼怒随之而来——对方连他的真实身份都摸不着,又能奈他何?!
“白扇子”这个名号在衢州从未显露于人前,不过是内部聚会里做给下面人看的幌子。
皇城司根本无从查起。
想到自己曾在林知夏身边自在穿梭数日,对方却浑然不觉,江白的自信瞬间回笼。
“林大人多虑了。我的寿数,定然远胜于你!”
林知夏不再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前提是,先放了他们两个,我要确保他们活着离开!”
老三挣扎着似要开口,林知夏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
目光扫过挪近的鞋尖,老三瞬间领会了林知夏的安抚。
是了,她这么厉害,定是有办法的。
老三停止了挣扎,静静等待结果。
“不可能!”江白断然拒绝,“只有你按我的要求,留下亲笔契书和身份信物,我才会放你们三人一同走。”
他并不愚蠢。
林知夏入石门县时带有二十余随从,半数下落不明,他在城内探查也毫无线索。
能做到如此地步,必是城中皇城司分部在暗中发力。
眼下他的优势在于敌人无从锁定他。
一旦与皇城司正面交锋,身份极易暴露。
林知夏直视江白片刻:“那就立刻请大夫来。我要确认他们是否能活!”
江白瞥了一眼地上另一个纹丝不动的人影。
这二人经历半月酷刑,确实已奄奄一息,若不是林知夏突然出现在石门县,这两人他都打算埋了。
就在他犹疑间,林知夏冷然道:“这点诚意都没有,那便不用谈了,你现在就杀了我!看看我那些部下会花多长时间找到你!”
“......好!我答应你。”江白终于挥手,示意护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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