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泰兰纪元 1370年 2月10日 地点:龙城
议事厅里那股子劣质香料混着汗酸的味儿还没散干净,熏得人脑仁疼。
华逸掏了掏耳朵,那动作慢条斯理的,像刚从一场乏味的戏里醒来。
他往前踱了半步,靴子底碾在粗糙的石板地上,发出“沙”的一声轻响,红衫的下摆晃了晃。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声音不高,带着点初春午后刚睡醒似的懒洋洋,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淬了冰的刀锋,钉在使者那张油光水滑的肥脸上,“你这人倒好,死到临头了还满嘴喷粪,喷完了,能说点人话不?正事,还提不提了?”
尾音微微拖长,不耐烦像根细针,扎得人耳朵眼儿疼。
那使者被这眼神刺得一哆嗦,脸上那层跋扈的油光似乎都僵住了。
他悻悻地抽了抽鼻子,像是要把刚才喷出去的唾沫星子吸回去,眼神躲闪了一下,又强撑着挺了挺那看不见的腰。
“哼!我们……我们至高无上的阿迪特国王说了!”
他拔高音量,试图找回点气势,可惜嗓子有点劈叉,“念在你们……无知!只要乖乖把龙城献出来,打开城门跪迎王师!我们国王陛下仁慈,可以……可以免你们全城贱民一死!”
说完,那三层下巴又习惯性地往上抬了抬,仿佛施舍了天大的恩典。
厅里死寂。煤油灯的火苗“噼啪”爆了个灯花。
华逸眉梢挑了一下,嘴角慢慢、慢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不是笑,更像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
“哦?” 他声音里掺了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手指头轻轻敲着自己下巴颏,“献城,保命?听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使者那张肥脸,像是在估量一块待宰的肥肉,“那我们赤炎苍穹,好像……啥也没捞着啊?白忙活?”
这话轻飘飘的,带着点市井街头的调侃味儿。
那使者先是一愣,随即像头被戳了痒痒肉的肥猪,“噗哈哈哈!”
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浑身的肥肉都在那身紧绷的丝绸华服下波浪般抖动,唾沫星子四溅。
“捞着?哈哈哈哈!让你们这群白潮猪猡活命!就是天大的好处!是神赐的恩典!懂吗?!你们这群低贱的……”
他挥舞着短粗的胳膊,还想继续喷粪。
“关门。”
华逸没等他说完,轻轻挥了下手,那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了水潭。
“哐当!” “嘎吱——!”
议事厅两扇厚重的橡木大门被门口的卫兵猛地合拢,沉重的门栓落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几乎同时,原本侍立在四周、那些穿着朴素的公会守卫,沉默地、迅速地向前踏了一步、两步。
铠甲内衬摩擦的“沙沙”声,靴子踩地的轻响,瞬间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把中央那个橘红翠绿的身影死死罩在中间。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像拉满的弓弦。
使者那猖狂的笑声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肥肉猛地一抽,眼珠子瞪得溜圆,惊恐地扫视着周围一张张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脸。
“干……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踉跄着后退,后背“咚”一声撞在冰冷的石墙上,震得他一个哆嗦,腰带上挂着的几个金属小饰物叮当作响。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你们……你们不能坏了规矩!”
华逸慢悠悠地踱到他跟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香料味混着汗酸气。
“规矩?” 他微微低头,俯视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胖脸,声音压得又低又沉,像贴着耳朵刮过的寒风,“规矩是说不斩来使。可没说……不揍来使啊。”
他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你刚才那张臭嘴,喷得那么欢实,骂得那么痛快,总得……付出点响动吧?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心里这口恶气,往哪儿撒?”
他话刚落音,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砰!”
雷克特砂锅大的拳头,裹着一股子常年握斧磨出的厚茧子味儿,第一个砸了过去。没用什么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直接、最解恨的直拳,狠狠捣在那肥厚的肚腩上。
“嗷——!”
使者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嚎,眼珠子差点凸出来,整个人像个被戳破的皮球,猛地弓起身子,胃里的酸水混着中午吃的油腻食物残渣,“哇”地喷了出来,溅在他自己那双昂贵的尖头皮靴上。
紧接着,旁边一个身材精悍的守卫,腿风凌厉地扫向他腿弯。
“咔嚓!” 听着像骨头错位的声音,使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又沉又闷。
拳头、靴子、不知谁的手肘……雨点般落了下来。
没有灵兽的光芒闪烁,没有绚丽的元素波动,就是最原始、最野蛮的肉体碰撞。沉闷的“噗噗”声,骨头砸在皮肉上的“咚咚”声,还有那使者杀猪般的嚎叫和含糊不清的求饶,在密闭的议事厅里回荡、放大,震得人耳膜发麻。
“别……别打了!爷爷们!饶命!饶了我……嗷!我错了!我嘴贱!我该死!求求你们……别打了……呜呜呜……”
鼻涕眼泪糊满了那张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脸,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不堪,那身价值不菲的丝绸华服沾满了污渍和脚印,皱得像块腌菜布。
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看虫豸般的倨傲,此刻碎了一地,只剩下最卑贱的、对疼痛和死亡的恐惧。
华逸抱着胳膊,冷眼看着。直到那嚎叫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那肥硕的身体瘫在地上像摊烂泥,只剩下本能的、轻微的抽搐。他才抬了抬手。
拳脚停了。
“开门。” 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沉重的门栓被抬起,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缝,初春傍晚带着凉意的风涌了进来,吹散了厅里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酸腐气。
“滚。” 华逸吐出一个字。
那使者像听到了天籁,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就往门口那道光亮处扑。
动作笨拙得像只受惊的肥蛆,几次差点绊倒自己沾满污物的靴子。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过了门槛,头都不敢回,只留下石板上几道湿漉漉的、混杂着血丝和不明液体的拖痕,还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恶臭。
夕阳的余晖把龙城西边的原野染成一片暗红。
阿米尔汗王国那连绵的营帐,像一片片巨大的、肮脏的蘑菇,在暮色中铺展开去。
中军大帐里点着牛油大蜡,光线昏黄,映着阿迪特那张轮廓深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
使者几乎是爬着进来的,一身恶臭,脸上青紫交加,肿得连眼睛都只剩两条缝,鼻子歪在一边,还在淌血。
他一见到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的阿迪特,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连滚带爬地扑倒在铺着厚毯的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王……王上!王上要给小人做主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嘶哑,哭得惊天动地,唾沫混着血水喷溅,“那群白潮猪……不!那群魔鬼!他们……他们根本不讲规矩!小人……小人带着王上您至高无上的旨意去招降,他们……他们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反而辱骂王上!说您……说您是……”
他添油加醋地编派着,把华逸的话扭曲到极致,把自己挑衅的部分完全抹去,“然后……然后他们就一拥而上!把小人……把小人生生打成了这样啊!王上!他们还说……还说要把您的脑袋……挂在龙城城门上……呜呜呜……”
他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迪特一直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哒、哒”声。
昏黄的烛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
直到使者哭嚎着说完,他才抬起眼皮,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冰冷锐利,穿透了使者夸张的表演。
“让你进城,” 阿迪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主要目的,是什么?”
使者被这眼神看得一哆嗦,哭嚎声噎在了喉咙里。
他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怨恨取代。
“回……回王上!他们……他们龙城就是纸糊的老虎!刚建起来,城墙看着厚实,可里面……里面空得很!守军稀稀拉拉,没几个像样的灵兽师!装备……装备也破破烂烂!王上!这正是天赐良机啊!”
他忍着身上的剧痛,往前膝行两步,声音因为激动和恶毒而变得尖利,“请王上下令!血洗龙城!杀光那些白潮猪!把他们的人头堆成山!让整个中央山脉西边,再也没人敢反抗您的威严!让那些低贱的种族知道,冒犯阿米尔汗的下场!”
他嘶吼着,肿胀变形的脸上,只剩下嗜血的疯狂。
帐内安静下来。牛油大蜡的火苗不安分地跳跃着,在阿迪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沉默着,手指敲击扶手的“哒、哒”声也停了。那双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跳动的火焰,也映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散发着恶臭的使者。
使者那番添油加醋的哭诉和恶毒的怂恿,似乎在他眼中搅动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但那波澜之下,是更深的、冰冷的算计。
时间仿佛凝固了。
营帐外,远处传来战象低沉的嘶鸣和士兵操练的号子声,隐隐约约,像是隔着厚重的幕布。
阿迪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牛油蜡烛的烟味和营地里特有的牲口皮革混杂的复杂气息。
他的目光越过地上那团不堪入目的东西,投向帐门外沉沉的暮色,仿佛穿透了帐篷,看到了那座在暮霭中矗立的新城轮廓。
使者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肿胀的眼皮缝隙里,死死盯着阿迪特那抿成一条直线的、薄薄的嘴唇。
终于。
阿迪特放在扶手上的手掌,猛地收拢,五指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他霍然起身,身影在烛光下拉长,几乎盖住了整个地面。
那声音如同冰原上滚过的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瞬间撕裂了帐内死寂的空气:
“传令——”
“全军!摆开阵势!准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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