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殿的晨露还挂在雏菊花瓣上,桑宁正坐在小炉前炖着山药鸡汤,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混着药香漫出来,像要把这宫墙里的寒意都驱散。
“公主,这山药是云川村送来的吧?”阿竹蹲在旁边添柴,看着锅里粉糯的山药块,“沈侍卫说过,云川的山药最养人,当年他在村里养伤,就靠这个补身子。”
桑宁用汤勺轻轻搅动着鸡汤,浮沫顺着边缘升起:“嗯,沈月容让人送来的,说是……沈氏旧部托她转交的,还说北境天冷,让我炖给前线的人补补。”
阿竹的动作顿了顿:“皇后娘娘怎么突然……”
“她不是突然好心。”桑宁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她是想告诉我,沈砚在北境,有沈家的人护着。”
正说着,雪青骓的嘶鸣声从马厩传来,带着些急促。阿竹慌忙起身:“我去看看!”
桑宁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锅里的鸡汤——汤面上的油花聚了又散,像极了沈月容此刻的心思。
静心苑的竹帘半卷着,沈月容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镜中的人影鬓角已染了些微霜,却依旧眉目清冷。侍女捧着件素色披风进来:“娘娘,落英殿的桑宁公主让人送了碗山药鸡汤来,说是……谢您转交云川的山药。”
沈月容放下梳子,目光落在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上,山药的甜香混着鸡肉的醇厚,让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在沈家后院的小厨房里炖这汤的样子。那时沈砚刚到沈家,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母亲就舀了满满一碗,说“多吃点,长个子”。
“她倒是会顺水推舟。”沈月容拿起汤勺,却没喝,只是轻轻搅动着,“知道我送山药是做给沈砚看的,便借这碗汤告诉我,她懂我的意思。”
侍女道:“前线传来消息,沈砚统领的沈氏旧部已和大周先锋营交上了手,虽没占到便宜,但也没吃大亏。”
“没吃大亏就好。”沈月容放下汤勺,看向窗外的天空,那里的云正往北方飘,“贺斯辰的大军应该快到松州了,有他在,沈砚至少能保住性命。”
她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是云川村的老村长写的,说“村里的山茶花谢了,草莓快熟了,等仗打完,让阿砚带阿竹回来摘”。沈月容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烧成灰烬,像在送别一段旧时光。
马厩里,雪青骓正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尖蹭着阿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阿竹把刚温好的米酒倒在木槽里,摸着它顺滑的鬃毛:“我知道你担心北境的梅花鹿,它那么机灵,肯定没事的。”
雪青骓忽然竖起耳朵,朝着北方长嘶一声,声音里带着急切。阿竹抬头,看见天边掠过几只信鸽,翅膀上系着小小的竹筒——是从前线传回来的军报。
“你是想告诉我,那边打得很凶,对吗?”阿竹轻轻拍着它的脖子,“沈侍卫会没事的,陛下也会没事的,我们都等着他们回来。”
雪青骓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胳膊,像是在安慰。阳光透过马厩的栅栏照进来,落在它汗湿的背脊上,泛着一层温暖的光。
落英殿的小炉上,第二锅山药鸡汤快炖好了。桑宁正往陶罐里装,打算让暗卫送去前线给沈砚和贺斯辰。阿竹跑进来,手里捏着张刚从信鸽身上解下来的字条:“公主!前线的军报!说……说沈侍卫他们守住了松州关的西城门,陛下的大军已经到了关外,明天就能汇合!”
桑宁的手顿了顿,陶罐里的鸡汤晃出些,烫在指尖,却不觉得疼。她接过字条,上面是贺斯辰的笔迹,只有短短一行:“勿念,待我归来。”
“太好了!”阿竹看着陶罐里的鸡汤,眼睛亮晶晶的,“等沈侍卫他们打了胜仗回来,我们就炖一大锅,放满满当当的云川山药!”
桑宁望着窗外,阳光正好,落在草莓地里,那些挂着露珠的果实红得像玛瑙。她忽然想起贺斯辰说过,等打完仗,就陪她在这里种满山茶花,因为沈砚说,山茶花的花期长,像能开很久的希望。
“会的。”桑宁把字条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他们都会回来的。”
砂锅里的鸡汤还在咕嘟着,香气飘出落英殿,穿过宫墙,像一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南楚的安稳,一头系着北境的烽火,系着所有人的等待与期盼。
安王府的书房里,贺斯年正将一封密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窗外的禁卫脚步声传来,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被禁足已有半月,府里的侍从换了大半,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联系大周的人。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吼着,一脚踹翻案上的棋盘,黑白棋子滚了满地,像散了架的阴谋,“沈砚没被构陷,贺斯辰的大军还到了松州,你们让本王怎么翻盘?!”
角落里的谋士瑟缩着道:“王爷息怒,大周皇帝那边……或许还有后招。”
“后招?”贺斯年冷笑,从墙上摘下柄宝剑,胡乱挥舞着,剑气劈开案上的书卷,“等他的后招,贺斯辰早就把大周的先锋营灭了!到时候本王就是阶下囚,连抄《礼记》的机会都没有!”
他忽然停手,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南楚舆图上,松州关的位置被他用墨点了个黑团。“不能等了,”贺斯年的眼底闪过疯狂,“传我的令……不,是传‘贺斯辰’的令,让南楚驻守东门的禁军统领今夜三更开城门,就说……沈砚通敌,需紧急调兵平叛。”
谋士大惊:“王爷!那统领是陛下的心腹,怎么可能……”
“他会的。”贺斯年的声音发狠,从袖中掏出枚虎符碎片,那是当年前太子留下的,与贺斯辰手中的半枚能勉强合上,“告诉他,持此符者,如见陛下。他若不开门,就是通敌同党!”
禁卫的脚步声又近了些,贺斯年慌忙将虎符碎片藏进靴底,脸上挤出平静的表情,对着窗外扬声道:“本王在抄《礼记》,别来烦扰!”
书房内,散落的棋子映着他狰狞的侧脸,像一张张嘲笑的脸——他知道这是孤注一掷,可比起坐以待毙,他宁愿赌上一把,哪怕粉身碎骨。
夜色渐深,安王府的禁卫换岗时,谁也没注意,一个黑影从书房的密道溜了出去,手里攥着块沾了墨的虎符碎片,像攥着根救命稻草,朝着东门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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