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村的星纹荷叶
青禾村的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息,火把的光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将村民们的脸映得一半亮一半暗。祭魔坛下的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那些带着金边的荷叶,卷曲的叶片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阿瑶死死抱着怀里最后一株荷叶,后背的粗布衣裳已经被火星燎出了几个洞,灼热的痛感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她看着坛边那些曾经对她和善的村民,此刻都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眼神里只有恐惧和盲从。村长举着的火把在风里摇晃,火星溅到她脚边的草叶上,瞬间燃起一小簇火苗。
“放开她!”
肖飞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他刚从村口的老槐树下奔过来,腰间的照心镜随着动作发出温润的光。月飞和雅玲紧随其后,星链在月飞腕间轻轻震颤,仿佛已经感知到了空气中的邪祟之气。
就在这时,灰袍人突然动了。他一直站在村长身后,宽大的袍袖垂落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此刻他猛地甩出右手,一条暗褐色的锁链像活过来的蛇,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取阿瑶怀里的荷叶。锁链上布满了倒刺,每根倒刺都泛着幽绿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那是魔帝的力量所化,留着就是祸害!”灰袍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听不出任何情绪,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戾。
阿瑶吓得往后缩了缩,怀里的荷叶却抱得更紧了。这是她亲手从荷塘里栽的苗,是那个自称墨尘的白衣老者临走前托付她照看的。老者说这些荷叶能护着青禾村,她信。
锁链离荷叶只有寸许时,一道清冽的剑光突然横亘在中间。“铛”的一声脆响,锁链被震得反弹回去,月飞的身影已经落在阿瑶身前。他手中的长剑泛着月华般的光,剑身上流转的星纹与腕间的星链遥相呼应。
“天枢都已经伏法,你还想顽抗?”月飞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星链同时如灵蛇般窜出,眨眼间就缠住了灰袍人的手腕。链节相撞发出细碎的金鸣,那些原本泛着红光的星纹此刻亮起银辉,显然是在压制对方体内的邪气。
灰袍人被星链缠住的地方冒出黑烟,他闷哼一声,另一只手突然往怀里摸去。雅玲眼疾手快,甩出三张符纸贴在他胳膊上,符纸遇邪祟瞬间燃起淡蓝色的火焰,逼得他不得不收回手。
“别碰他身上的东西,”雅玲提醒道,指尖捏着的灵玉正微微发烫,“他怀里有血魂晶的气息。”
趁着几人对峙的间隙,肖飞快步走到祭魔坛边。坛下的火焰还在燃烧,那些被扔进火里的荷叶已经焦黑,却依旧能看出叶片边缘那圈淡淡的金边。他弯腰捡起一片半焦的荷叶,刚想细看,就见雅玲也蹲了过来,手里拿着另一片残叶。
“你看这个。”雅玲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她将焦黑的叶片翻过来,借着月光指着边缘——那里的焦痕剥落了一小块,露出底下银白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弯弯曲曲,却隐隐构成了某种阵法的形状,与碎星崖上星阵的核心纹路一模一样。
肖飞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想起天枢在碎星崖用仙骨拼成的星阵,那些纹路最初也是银白色,只是后来被冤魂的怨气染成了黑色。而眼前这片荷叶上的银纹,干净得没有一丝邪气。
“这些荷叶不是魔草,”雅玲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站起身举着残叶,声音清亮得足以让所有村民听见,“是魔帝用自己的力量种的净化符!他想帮人间驱散瘴气!”
“你胡说!”村长突然嘶吼起来,他手里的火把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火星在脚边渐渐熄灭,“仙师说了,这是魔种!村里的人就是因为这些草才染上怪病的!”他的脸色蜡黄,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说话时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得腰都弯了下去。
青禾村的怪病是半个月前开始的。起初只是几个人咳嗽,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胸闷气短,咳出的痰里还带着黑色的絮状物。就在这时,灰袍人自称仙师来到村里,说这是因为村后荷塘里长了魔草,吸走了村里的灵气,才让邪祟趁机作祟。
村民们病急乱投医,自然对他言听计从,今天更是按照他的吩咐,要把所有荷叶都烧掉献祭。
“仙师说的未必是真的。”肖飞走到村长面前,将腰间的照心镜解了下来。镜面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抬手在镜面上轻轻一抹,镜中便浮现出清晰的画面——那是三天前的深夜,灰袍人鬼鬼祟祟地来到村口的古井边,往井里倒着一个黑色陶罐里的东西,罐口溢出的黑气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他才是害你们生病的元凶。”肖飞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量,“这口井是全村人的水源,他往井里投的是魔界的瘴气,这种瘴气会让人胸闷咳嗽,长期接触还会损伤心智。”
镜中的画面还在继续,灰袍人倒完瘴气后,特意在井边撒了些粉末,那些粉末遇水后就化作了细小的黑色虫子,钻进了井壁的缝隙里。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几个之前一直咳嗽的人更是脸色煞白,他们每天都要从这口井里打水做饭。
老村长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镜中的画面,又看看被星链缠住却依旧眼神阴鸷的灰袍人,突然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怪不得……怪不得烧了两天草,大家的病一点没好……”他喃喃自语着,脸上的皱纹里渗出冷汗,把沾着的黑灰冲开了几道印子。
“这不可能!”灰袍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星链勒得他手腕咯咯作响,“你们这些仙界的走狗,和魔帝串通一气,想把人间也变成你们的傀儡!”他的袍袖猛地张开,无数黑色的粉末从袖中飞出,朝着村民们撒去。
“屏住呼吸!”月飞低喝一声,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剑光激起的气流将粉末挡在了半空中。雅玲趁机甩出灵玉,玉光如网般罩住那些粉末,粉末遇光后瞬间化作黑烟消散,空气中留下一股淡淡的腥气。
阿瑶这才敢抬起头,她看着怀里的荷叶,叶片上的金边在月光下流淌着温暖的光。她突然想起墨尘临走时说的话:“这荷叶上的星纹,是用五界的善意凝聚的,能净化一切邪祟。等它们开满荷塘时,青禾村就再也不会有瘴气了。”
“我知道怎么证明!”阿瑶突然往前跑了几步,停在古井边。她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荷叶凑近井口,叶片刚一碰到井水,就见水面上冒出无数细小的气泡,那些潜藏在水里的黑色虫子争先恐后地往荷叶上爬,却在接触到金边的瞬间就化作了水汽。
井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起来,原本漂浮在水面的黑色絮状物渐渐消散,露出底下光滑的鹅卵石。一个病得最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过来,颤抖着伸出手掬起一捧井水,喝下去后愣了愣,随即惊喜地喊道:“不咳了!胸口不闷了!”
村民们见状,纷纷围到井边,有的直接掬水喝,有的用瓢舀了往脸上泼。原本蜡黄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咳嗽声也渐渐平息下来,整个青禾村仿佛都松了一口气。
灰袍人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慌乱。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暗红色的晶体,正是与天枢身上相同的血魂晶。“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一起陪葬吧!”他狞笑着就要捏碎血魂晶,那东西一旦爆开,释放的邪气足以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心智错乱。
“休想!”阿瑶想也没想就将怀里的荷叶抛向空中。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株荷叶在空中化作无数金边叶片,像接到了某种指令似的,瞬间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灰袍人和他手中的血魂晶牢牢罩在里面。
“墨尘大人说过,善意能挡住所有邪祟!”阿瑶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头一震。
荷叶网突然渗出柔和的金光,金光落在血魂晶上,原本散发着邪气的晶体竟像冰雪般开始融化,最后化作一滩清水,被荷叶吸收得干干净净。灰袍人失去了邪力支撑,瘫倒在地上,星链趁机收紧,将他牢牢捆住。
老村长走到阿瑶面前,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深深鞠了一躬:“是我们糊涂,差点错怪了好孩子。”他直起身,指着村后的山坳,声音因羞愧而沙哑,“那仙师还在山洞里藏了好多黑虫子,说要等月圆时放出来,让全村人都听他的话。”
肖飞示意月飞看好灰袍人,自己则走到那些还在燃烧的荷叶旁,用灵力熄灭火焰。他捡起一片还带着余温的残叶,叶片上的银纹在月光下依旧清晰。雅玲走过来,轻轻叹了口气:“魔帝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赎罪吧,只是没想到会被天枢的余党利用。”
远处的荷塘在夜色中泛着微光,那些幸免于难的荷叶上,金边流转,像是无数星星落在了水面上。肖飞望着荷塘的方向,突然明白有些力量从来不分正邪,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就像这荷叶,在心怀恶意的人眼里是魔种,在心存善意的人手中,却是守护的力量。
月飞押着灰袍人走过来,星链上的星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银色。“该去山洞看看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免得还有什么东西会伤害村民。”
阿瑶抱着重新栽回土里的荷叶,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我也去!我认识路!”她小跑着跟上去,衣角扫过路边的野草,惊起几只萤火虫,在夜色中划出点点微光,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青禾村的祭魔坛还立在原地,但坛下的火焰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堆带着金边的灰烬。风从荷塘的方向吹来,带着淡淡的莲香,那香气里没有丝毫邪气,只有雨后泥土的清新和草木生长的生机。老村长站在坛边,望着肖飞等人消失的方向,突然对着荷塘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或许他终于明白,真正能守护村子的,从来不是什么仙师或祭典,而是藏在每个人心里的善意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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