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1925年,闻一多《七子之歌·旅顺·大连》
我们是旅顺,大连,孪生的兄弟。
我们的命运应该如何地比拟?
两个强邻将我来回地蹴蹋,
我们是暴徒脚下的两团烂泥。
母亲,归期到了,快领我们回来。
你不知道儿们如何的想念你!
母亲!我们要回来,母亲!
……………………………………………
“哐啷,哐啷……”
躺在闷罐火车上的驼龙,把自己深深埋进车厢角落的稻草堆里,将反器材狙击步枪藏在稻草下,手紧紧抵着枪身,渐渐的闭上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也不知火车在黑暗里颠簸了多久,
闷罐车的铁门突然“哗啦”一声被拽开,刺眼的光猛地灌了进来。
驼龙像被针扎似的弹坐起来,心里狠狠骂了句
“娘的,睡过头了。”
眼睛已经飞快扫过门口——到处是配枪的人影。
她咬着牙往稻草深处缩了缩,把自己埋得更隐蔽些。
就在这时,
从稻草的缝隙里,她看见几十个戴着手铐脚镣的人,被粗暴地推搡着涌上车。
铁链拖地的“哐当”声,混着压抑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撞来撞去。
还没等她看清更多,那扇铁门便“砰”地合上了。
紧接着,
门外传来门闩被狠狠插上的“哐当”声,一下,又一下,粗重的木闩死死嵌进门槽,最后那声闷响在车厢里荡开,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这时候,
突然有人开口:“秦家婶子,你们几个女眷,挪到这边的稻草堆上歇着吧!”
话音刚落,
驼龙就听见车厢上有金属摩擦的响动,借着微光望去,几个身影正费力地往这边挪动。
没等众人反应,
驼龙猛地从草堆里蹿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反器材狙击枪。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吓得那几人齐齐往后一缩。领头的汉子定了定神,盯着她沉声问道:
“你是哪路的?”
驼龙扫了他们一眼,低喝一声:
“都消停点!”
说着,她左手拇指往食指第二节上一扣,其余三指蜷起,右手则虚握成拳,拳心朝内往胸前一收——这是东北绿林里“自家人”的起手式,意思是“有话好说”。
领头的汉子见了手势,眼神里的警惕松了几分,但仍没放下戒备,反问:
“道上走的?报个万儿(名号)听听。”
驼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左手不变,右手突然展开,食指中指并拢指向车外,随即又快速收回,在胸口画了个半圆:
“黑土地里刨食,月亮底下走镖,你说我是哪路?”这话是绿林里的切口,暗指自己是吃江湖饭的。
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突然插话,左手提起铁链,做了个要打过来的虚势,却没真动:
“既在道上混,可知‘山不转水转’的理?报个实底,免得伤了和气。”
驼龙脚往地上重重一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左手换成五指张开,掌心朝地往下按了按,这是“别耍花样”的意思:
“我叫驼龙,在奉天接了个‘买卖’,这要去旅顺。”
领头的汉子脸色微变,
他当然听过驼龙的名号——那可是敢带人劫过小日子粮仓的主儿。
他连忙抬手,
学着驼龙刚才的起手式回了个礼,语气也缓和下来:
“原来是驼龙大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们是齐齐哈尔那边扒火车的,中了小日子的计,被他们抓了,没想到在这火车上撞上驼龙大姐。”
驼龙见他们认了路数,紧绷的肩膀松了些,把狙击枪往旁边一靠:
“既是自家人,就别藏着掖着了。这车皮里除了你们,还有谁?”
领头的汉子苦笑一声,比了个“三”的手势:“不多,小日子抓了三车厢的人,都准备送到旅顺挖煤呢。”
驼龙点点头,眼神沉了沉。她扫了眼缩在稻草堆里被抓的女人,又看向那几个汉子:
“都是同道。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
随后驼龙伸出手,
拿起秦家婶子那副手铐——那是铁打的,带着冰冷的质感。
她仔细打量着,目光落在婶子伤痕累累的手上,轻轻抚过那些新旧交错的疤,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
“老姐姐,这些日子,受苦了……”
秦家婶子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叶:
“苦倒不算啥。就是这辈子,最悔的是没能多生几个娃——生下来,也能多几个杀小日子的种。”
驼龙一听,猛地竖起大拇指,眼里闪着光:“婶子,这才是咱华夏的娘们!您也别太悲观,我正琢磨着怎么从这儿逃出去呢……”
旁边那汉子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沮丧:“龙大姐,别费那劲了。四周全是铁打的,根本出不去……”
驼龙却忽然笑了,抬手指了指上方:“这位老哥,您没瞧见头顶上那个正方形的开口吗?”
汉子抬头瞥了一眼,随即又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里裹着满肚子的无奈:
“那么高的地方,怎么爬得上去嘛!再说边上还绑着铁线呢?”
“呵呵呵……”
驼龙笑起来,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没事,就是得辛苦老哥一趟,驮我一把。”
说着,她从身上摸出一把奇怪的匕首,刀身竟带着细密的锯齿,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汉子瞪圆了眼睛,看看那把带锯齿的刀,又瞅瞅驼龙,再望向头顶那个正方形的出口,忽然咧嘴笑了,声音里满是激动: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随后,他撸了起破烂不堪的袖子与铁链,眼里的光像燃起来的火苗
驼龙却没接话,
只是轻轻摩挲着那把匕首,指尖划过冰冷的锯齿,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李大哥,谢谢你送我的这把刀……”
驼龙朝汉子递了个眼色,
两人借着车厢角落的阴影矮下身。
汉子半蹲下来,脊背挺得像块结实的门板,驼龙脚在他膝头一蹬,汉子顺势往上一托,她整个人便像只灵巧的猫蹿起,指尖堪堪够到出口边缘的铁架。
带锯齿的匕首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刃口对准铁线“噌噌”地磨起来。
那些拧成股的铁丝看着结实,遇上锯齿却像朽木般簌簌掉渣,不过片刻便磨断了两根。
她腾出一只手抓住铁架,借着汉子第二次托举的力道,猛地掀开了一半盖在出口的盖子,然后再抓住出口边缘,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此时,车厢里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
而车厢外,
风卷着煤烟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舞。
她回头冲下面比了个手势,手里的匕首没停,继续对付剩下的铁线。
最后一根铁线断开时发出轻微的“崩”声,她抓住出口边缘一用力,整个人终于翻了出去,
稳稳落在火车顶的铁板上,车顶上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冻得她牙关直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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