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气浪掀飞的一刹那,七星船被扔在黄泉之中,边月重重的跌在甲板上,红色的火焰灼烧她的衣服,边月就地滚了几圈,却没能滚灭。
“啊!”边月忍不住惨叫一声,那火像是附骨之疽一样,无论是物理灭火手段还是玄学手段,都没办法。
边月忍着疼,盘膝坐下,手中握着一颗妖丹,运行起《涅盘圣法》。
《涅盘圣法》中强烈的生机将边月被烧毁的皮肤恢复原样,灵力逸散到这一片空间之中,所有的死灵鬼魂都开始躁动不安。
“呜呜……”鬼哭之声,传遍黄泉两岸,这一方天地都被吵得不得安宁。
对岸的玄幽同样被紫色的太阳火烧得痛苦不堪,一条巨蛇游到它身边,想用自己的尾巴帮它掸一掸身上的火,却被紫火炙热的温度烤退了。
感觉一尾巴下去,它身上的油脂和阴气都得被燃起来。
“玄幽,你还好吧?”巨蛇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
玄幽痛苦道:“太阳真火不可能会被一个人族掌握,她是什么东西?!”
“如果她姓白,就没有不可能了。”巨蛇看着黄泉对岸,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汇聚出无数的阴气,砸到玄幽身上。
白族,是几千年前的老对手。白族创造的奇迹,让冥土的其他生物真正认识到了人这种生物,为什么会成为这一会元的天地主角。
“啊!”玄幽惨叫出声,巨蛇用来扑灭紫火的阴气像是助燃剂一样,让紫火烧得更大。玄幽忍不住怒骂:“蠢蛇!我要把你扔下血海喂血海魔物!”
巨蛇的尾巴扭了扭,尴尬道:“我先带你回血海,那个人类的太阳真火还远远没有成气候,你不会有事……
顶多就是受点儿伤。
渡河的事,暂且搁置吧。”
玄幽无力的点头,恨恨的看了一眼黄泉中那艘船,却是瞳孔一震。
船上的人被浓浓的木灵力生机包裹成一个茧,外围却是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红莲业火与太阳紫火夹杂在一起,彼此争斗,彼此融合。
自那个包成茧的人族身后,升起一只虚幻的神兽——凤凰!
凤凰张开双翅,仰天引颈长鸣。
鬼哭声更甚,阴风大作,甚至将魂力较弱的阴魂直接吹散。
“这不是人族……这不可能是人族……红莲业火以罪孽为燃料,怎么可能被融合?”玄幽不相信。
大蛇则是小心的用阴力将玄幽团了团,确保不会烧到自己后,一尾巴抽过去,将玄幽抽飞:“其他的先不论,回血海将你身上的火灭了再说。”
边月也不知自己修行了多久,黄泉之上,人对时间的流逝非常钝感,等她将一颗妖丹吸收了一半后,身上被红莲业火灼烧的痛感终于消失了。
“金丹中期?!”边月感受了一下的修为,惊讶的发现,自己被这一烧,修为竟然烧精进了!
不过这里不是什么修炼的好地方,边月驾驶着七星船,快速的离开黄泉。
上岸的时候,黄泉中爬出来一些摇摇晃晃的白骨,芦苇之中也飞出几只“萤”,它们似乎是想躲边月,但实在挡路,被边月随意拍飞。
对面已经陈兵,她也必须快点儿做出反应。
如果民兵营的民兵,亦或者张家人,想要获得更高等级的修炼法典,会不会愿意来这黄泉边驻守?
不……这里的环境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修行者至少需要金丹修为,习武者至少需要真元境。
而她手下那些弱鸡,基本上没一个合格的。
也就指望千灵能快点儿把修为提上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需要边月自己来处理。
她得想办法去找一找白族的另外两支,她需要外援。
从黄泉岸边,边月又一路杀回石室当中。黑暗中的生物被边月拍得鸡飞狗跳,远远的感受到她的气息,就躲了起来。
在接近石室的时候,边月感受到了千灵的气息。
千灵在哭,眼泪仿佛她小辫子上装饰的珍珠,一滴一滴落下,撒在白衣上,濡湿了凤凰眼。
她看着石壁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肩膀剧烈的耸动着:“如果我当初留下来就好了……或许没什么用,但至少姜队在最后时刻,不是一个人。”
“最后的一刻,他一定很痛苦……”
边月:“……”
那是一种边月不理解的思想境界,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看着千灵哭到几乎崩溃。
“所以,那些站在他血肉上,一边安享太平,一边贬低他,试图磨灭他事迹的人,凭什么活着?”千灵低声呢喃。
手指因为太用力,扎进了肉里。
滴答……滴答……血液滴落,像是千灵泣出的血泪:“当年的小队,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了。
他们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
“因为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才要更好的活着。”边月不太会安慰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未竟的事业,需要你来完成。
世有轮回,可修因果。
如果有缘,轮回之中还会再见。
只要你寿命够长,总能等到那一天的。”
“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边月把地下的事情跟千灵说了一下,咽了口唾沫道:“我不知道那边为什么没有渡河,但它们既然摆了阵营,总不可能是来郊游野炊的,肯定有它们的目的。”
千灵立马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是,现在没到可以放任自己伤怀的时候,先忙正事要紧。”
千灵控制自身情绪的能力很强,转瞬之间,她就收拾好了一切,除了眼眶发红之外,几乎看不出来她刚才哭到崩溃。
她甚至注意到了边月满是血污的衣裙上有烧焦过的痕迹:“你受伤了?!”
“已经好了。”边月不愿意多说,直白的告诉千灵:“我打算等安顿好了,就出发去寻找梅里雪山中的那支白族。
现在的情况,咱们未必扛得下来。”
千灵却摇头:“我建议你最好修为再高一些,至少元婴,或者等我也修到金丹之后,再去雪山。
边月,你得对白族祛魅,我发现你对族人的期待太高了,就像你当初对政府的期待一样。”
“并没有什么期待。”边月难得解释了一番:“我知道,那一支白族回归,我的地位肯定会受到影响,他们跟我争权,我因为根基浅薄,甚至会落败。
但这不要紧,只是个人得失。
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外敌环伺,些许内部矛盾,可以暂且压下,大不了等我强大了,再打回去就是。”
边月有这个想法,并非因为她是圣人。
这是华夏人普遍都有的价值观,先有国,后有家,个人荣辱,在集体利益面前应该向后靠。
事实证明,这种思想也非常利益种族的存活和发展。
千灵却不留情面的告诉她:“如果你一直是这种思想,那有一天怎么死的,你都想不明白。
先集体、后个人,先有国,后有家。这种思想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与你同一国家的其他人也认同这种思想。
梅里雪山的白族分出去多少年了?
他们还认同白族坚守的理念吗?
他们现在的价值观又是什么?
白族不缺叛徒,白筠不是第一个背叛白族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权力之争,你死我活,没有退路。
边月,你很强,但是不够强。你没有遇到过与你旗鼓相当的对手,下过用尽手段,耗尽气运,也只能险胜的棋局。”
千灵抿了抿嘴唇,道:“那个时候,你才会体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不除不快!
你的眼光或许放得更高,不在意一局棋的输赢。但底下的基础盘不牢靠,人家在下层就把你砍了,你眼光再高,看得再清楚,又能如何?
被扫下棋局的棋子,没资格再谈以后。
你以为回来的白族会和你秉持着一样的处事态度?
你凭什么认为你当做真理来信奉的法则,在别人眼里也是对的?
商鞅、张居正、王安石,甚至是雍正帝,哪个不是人亡政息?”
“理想要自己去实现,权力也要握在自己手里。”千灵轻轻扶住边月的肩膀:“现在,跳出九年义务教育给你划下的框框,尝试用最残忍的大局观来看这个世界。
你很聪明,也见识过不少人心险恶,但那只是最丑恶,最直白,最下层的犯罪,其实算不上什么。
族长,大局观,懂?”
边月按捺住焦灼的内心,在石室中转了两圈,千灵说的这些,都是她所欠缺的。
她忍不住回头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千灵:“所以,我身上有什么利益可图,让你如此交浅言深?”
“我们不算交浅了。”千灵知道边月听进去了,浅浅笑道:“我为家族驱逐,你守着只有你自己的白族。我需要归宿,你需要族人,大家彼此利用,这是利之所在。”
“白族守护苍生,亦是我的义之所在,且白族能赋予我追寻大义的能力。你领导白族,继承遗志,未有私心,这是思想同频。”
千灵回眸,看着石壁上姜攀留下的一道道血痕,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赋予我爪牙,我还你心腹谋算,这是公平相交。”
边月同样看着那些血痕,两人的思想好像真的在这一刻同频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在上,给人族一线生机吧。
边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怎么让你不背叛?
毒药、禁术,对你这种意志坚韧的人来说,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
我用在你身上,还显得我十分浅薄愚蠢。”
对于某些人来说,命不是排在第一位的。关键时刻,他们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死亡,来完成自己的最后一步棋局。
“利益。”千灵简单的道出让人永不背叛的方法:“只要你永远比我强大,永远与我利益一致,我为什么要背叛你?”
“这似乎很难。”边月靠在石壁上,闭了闭眼,水晶石的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有些疲惫道:“人心思变。”
千灵轻笑一声:“那就在变之前,我们中的一方杀了另一方好了。
死亡在某些时候,是最好的结局。
死亡能将曾经美好永远定格在发生的一刹那,不受时间的腐蚀。
希望你我二人,千百年后,仍旧如初。”
“不说这些废话了。”边月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直白的温情,转身向白族老祖宗们栖身的石室而去:“先把这些祖宗请走,回去之后,你教我下棋吧。”
千灵含笑点头:“我教人的时候,可有些严格。”
边月习惯了白清音的棍棒教育,无所谓道:“自然应该严格,不打不骂,怎么成才?”
边月在心里感叹,白族那些只有族长才能看的书籍,她应该再多费一些时间。
白族老祖们躺着的床上,各自刻有名字,还摆着各自生前的心爱之物。
有一些身上还带着储物空间,两人谁都没有撸他们身上的储物空间。
这些白族人一辈子守在这里,不见天日,身上放的这些东西,是他们来这世上一遭唯一仅有的东西,又没写下遗嘱传给她俩。
两人都比较要脸,没有强行继承。
二人通力合作,边月上去念这些白族人的名字,统计他们的陪葬品,然后把他们的尸体请进“凤灵”之中。
千灵则在下面登记各位白族祖先的名字和他们的陪葬品,等搬去了新族地,好一一对应入葬。
这项工作很繁琐,也很耗时间。
毕竟是在搬先辈的尸体,而不是在储物间搬货。轻拿轻放是应该的,最好连人家的头发丝儿都给理顺了。
一通忙下来,好几天过去了,千灵叹口气:“我都饿了。”
边月已经整理到最后一层,半靠在一张空了的床架子上,笑道:“要不要我去给你打几条蛇来吃?
这里的蛇还蛮肥的,把阴气烧没了,应该还能吃一口。”
千灵谢绝:“没饿到那个程度。快干活儿吧,干完了赶紧上去。”
“白……敏仪?”边月看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她仔细看这个白族男子,一个很符合白族审美的长相,约莫二三十的年纪,仙姿绝貌,俊美非凡。
他安静的躺在棺床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眉间淡淡的蹙着,手中握着一朵女子用的珠钗。
他死的时候,会不会还在思念再也见不到的妻子,还有他被族中处决了的儿女?
千灵不知缘故,问了一声:“怎么?你认识他?”
“曾经看到过他的故事,寥寥几笔,记载他一生的悲戚。”边月简单的将她从《云台录》上看到的关于白敏仪的记载说了一遍,问:“你说,这一条族规我要不要废除?”
千灵想了很久,最终却是摇头:“还是不了吧?”
“其实你自己也不想废除,不然不会问我。”千灵清楚的指出边月的想法。
边月叹息一声:“是,不想废除。”
“非白族血脉,学起白族的功法来,当真太费力了。”边月叹息一声:“我那几个徒弟,发给他们的功法,我都经过精挑细选。
可是他们学起来……算了,不说了。”
就连她最看好的北堂馨,她教着教着,都想赏她两耳光。
明明看一看就会的东西,反复讲了三四遍,徒弟还是瞪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看着你,那滋味儿谁懂谁崩溃。
只能说,白族的先祖想要保持自己血脉的纯净,并非没有道理。
后人觉得这条族规奇葩,才是自以为是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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