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羽的休假还剩两天。
这是他在军区服役的第一个年头,副队长的肩章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基地宿舍的窗帘半掩,阳光像一柄钝刀,切开他眼底的倦色。墙上的日历停在十一月二十八日,倒数第二页被他用红笔划了一道,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他坐在床沿,终端手环亮起,任务面板浮现在视网膜上,蓝白色的光斑在瞳孔里跳动。
【可执行单人任务(3\/3)】
任务一:清剿畜牧场(等级A)
任务二:废弃钓鱼台港口调查(等级A+)
任务三:废弃矿洞采样点(等级S)
畜牧场的坐标在西北三百公里,那里原本是国家的育种基地之一,三个月前被异种“裂齿”占据。钓鱼台港口更棘手——旧时代的渔港,如今成了“深潜者”的巢穴,A+的评级意味着至少有三阶以上的变异体。至于矿洞,薛羽盯着那个猩红的“S”,指尖在虚空中悬停了一秒。那是“深渊”的次生裂口,一支满编中队进去,只传回半段杂音和一张被酸液腐蚀的工牌。
他点击了“全选”。系统提示音冰冷:“申请已提交,预计审核时间:00:00:05。”
四秒后,状态更新为“通过”。同一时刻,手环震动,林青的通讯请求跳了出来。全息投影里,林青略显疲惫的身影刚刚停下忙碌的手臂,背景是军备库的金属走廊。
“薛副队,薛老弟”林青的声音带着晨训后的沙哑,“三个高危单人任务?你疯了?”
薛羽用指节蹭了蹭下巴的胡茬:“一周之内刷完,时间充裕。”
“需要场外援助吗?”林青点开战术板,一列代号和图标滑过,“‘鸮’型无人机群、‘偃卒’战术机器人,或者——”他压低声音,“我可以让‘玄甲’小队待命,他们欠你人情。”
薛羽笑了。那笑意没到达眼底,像冰面裂开的细纹。“你知道我不喜欢组队。”
“权利不用,过期作废。”林青挑眉,“你现在副队长特权,连我都要嫉妒。”
“权利是枷锁。”薛羽望向窗外,基地跑道上,晨训的士兵正列队跑过,脚步声如钝鼓,“我宁可让它生锈。”
林青沉默片刻,忽然切换了频道。画面变成军备库的货架,一排漆黑的武器箱在冷光灯下泛着幽蓝。
“最新型的‘蚀月’级甲胄,关节用了‘晶骸’合金,能扛住三阶酸蚀。”他踢了踢脚边的箱子,“还有你上回夸过的晶核左轮霰弹枪——‘破军’改进版,弹巢扩容到八发,后坐力下调17%。”
薛羽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上次任务,那把左轮在木材场轰碎了一头舔食者的头骨,晶核爆开的蓝焰在夜色里像一场微型极光。
“送过来。”他轻声说,“老地方,三号升降梯。”
通讯切断。宿舍重归寂静,唯有终端的蓝光在墙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薛羽起身,从床底拖出合金箱。箱盖开启的瞬间,寒气溢出——那是“缄默者”的标记,只有他自己能打开的加密层。箱内静静躺着各种各样的甲胄配件,边缘呈锯齿状,像某种生物的蜕壳。他用指腹摩挲鳞片的纹路,指腹立刻传来细微的刺痛——鳞片在吸收他的体温。
“深渊……”他喃喃道,将甲胄一件件穿上,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在接触甲胄的瞬间,疤痕下的血管浮现出淡金色的脉络,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窗外,晨训的号角响起。薛羽合上箱子,披上外套。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一声叹息。走廊尽头,晨光正一寸寸漫过地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三天后,正午的阳光把畜牧场照成一片白炽。
焦黑的土地像被整块铁板烙过,裂齿的残肢堆成一座三米高的小山,脂肪在余温里滋滋作响。薛羽踩在一具仍在抽搐的庞大尸体上,靴跟碾碎最后一块焦脆的喉骨。
咔哒。
最后一发晶核弹推入弹巢,黄铜弹壳落地,声音清脆如铃。
风掠过,卷起灰烬与草籽。他抬头,目光越过断墙——那是畜牧场的外围,真正的“内场”才刚刚开始。
几十头变异牛出现在起伏的草坡。
它们的体型与灾难前无异,肩高两米,肌肉在皮下滚动;可那对螺旋纹牛角却像被铁水重新浇铸,长近一米,暗红色螺纹闪着金属冷光。薛羽的指节在枪柄上收紧,指背浮起青筋。
然而牛群只是抬头,湿润的鼻镜映出他摇晃的影子,又低头继续啃食青草,齿舌卷动,发出沙沙的、近乎温柔的咀嚼声。青草在它们脚下疯长,绿得刺眼,与焦土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死亡边界。
薛羽放低重心,贴着断墙阴影前进。草叶摩擦裤管,发出窸窣声,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木质厂房出现在视野。
风干的原木墙体布满爪痕与干涸血迹,却奇异地没有倒塌。正中央,一根半米粗、三十米高的旗杆笔直刺向天空,杆身涂着暗褐漆,像一整条被剥了皮的巨木。旗杆顶端,一面整张牛皮制成的旗帜猎猎展开,皮面用黑红两色绘出扭曲图腾:螺旋角、圆月、裂开的颅骨,线条粗犷如刀凿,每一笔都渗出野蛮的腥膻。
旗下,十几名牛头族战士伏跪成环。
它们比普通变异牛更高大,上身覆盖着用铁铆钉固定的革甲,肩胛骨外突,牛角弯成凶狠弧度。膝下的土地被反复叩首磨得发亮,掺着血的泥土凝成紫黑色镜面。
环的中央,牛头族祭司缓缓起身。
它比战士更高出一头,灰白皮毛间点缀褐色瘢痕,一对巨角根部缠着铜铃与风干指骨。它手中握着一柄法杖——杆是裂齿的整条脊骨,顶端嵌着一颗篮球大的青灰色晶核,晶核内部有闪电状裂纹,偶尔迸出幽蓝光屑。
祭祀开始起舞。
它赤足踏地,每一步都激起一圈尘土;骨杖在空中划出钝重轨迹,铜铃与风干的指骨相互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空洞节拍。它口中发出的呢喃并非兽吼,而是一种近乎人类语言的低哑咏叹,音节黏连在一起,像地下暗河冲刷骨头的回响。
薛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声音钻进耳蜗,顺着鼓膜一路滑到心脏,像一条冰冷湿滑的蛇在胸腔里翻身。他的视野边缘出现短暂的黑斑,晶核弹在弹巢里不安地嗡鸣。
祭祀忽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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