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柳树河靠在山岩上,闭目调息。
白影坐在不远处,面具在微弱的晨光中泛着冷白。
一夜无话,两人各怀心思。
素素留下的血书在柳树河怀中发烫。
“勿信白影”四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这个救了他又似乎别有用心的人,究竟是谁?
“天快亮了。”白影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沙哑,恢复了本音——一个清朗的年轻男声,“我们该动身了。”
柳树河睁开眼:“在去古井前,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白影沉默片刻:“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合作需要信任。”柳树河直视那张白色面具,“而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山风掠过,吹动白影的袍角。
他缓缓抬手,放在面具边缘:“你确定要看?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伤人。”
这句话薛冰也说过。
柳树河心头一紧,但态度坚决:“摘下来。”
白影叹了口气,手指轻动,面具应声而落。
柳树河倒吸一口凉气。
面具下的脸,与他有七分相似!
同样的剑眉,同样的鼻梁,只是那双眼睛更狭长,嘴唇更薄,整个人透着一种阴鸷的气质。
“你是谁?”柳树河的手按上刀柄。
“萧寒。”年轻人嘴角微扬,“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柳树河如遭雷击。
萧天绝的儿子?他的...哥哥?
“不可能!”他厉声道,“萧天绝二十年前就死了!”
萧寒轻笑:“父亲诈死脱身,暗中重建血影门。这些年,他一直在关注你。”他顿了顿,“包括你与张素素的婚事。”
柳树河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场大火...”
“是父亲下令的。”萧寒坦然承认,“张素素发现了青玉令的秘密,必须消失。但父亲欣赏她的医术和武功,所以设计假死,将她带回总坛。”
柳树河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这个自称他兄长的人,竟是害他与素素分离五年的帮凶!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强压怒火问道。
萧寒将面具重新戴上:“因为时候到了。父亲需要你回家,共同完成大业。”
“什么大业?”
“一统武林。”萧寒的声音充满狂热,“二十年前七大派联手之仇,必须血偿!青玉令就是关键。”
柳树河冷笑:“我对复仇没兴趣。我只想救出素素。”
“她已经被施展‘摄魂大法’,不记得你了。”萧寒语带怜悯,“现在的她,只是血影门的一把刀。”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剜进柳树河的心脏。
素素...不记得他了?
“我不信。”他咬牙道,“带我去古井。素素说有真相在那里。”
萧寒耸肩:“随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有些真相,知道不如不知道。”
两人在晨光中向龙门东进发。
一路上,柳树河心绪翻腾。
萧寒的话有几分可信?素素真的被洗去了记忆?古井下又藏着什么?
太阳完全升起时,他们来到龙门东一处荒废的宅院。
院中杂草丛生,中央有一口古井,井沿长满青苔。
“就是这里。”萧寒指着古井,“张素素被带回血影门前,曾在此藏了些东西。”
柳树河走近古井,向下望去。
井中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下去,良久才听到微弱的“扑通”声。
“有水?”他皱眉。
萧寒摇头:“是回声。这口井早就干涸了。下面有个密室。”
柳树河想起素素留下的血书。
她特意警告他“勿信白影”,却指引他来古井,说明这里确实有重要线索。
“我先下。”他说着,抓住井绳试了试强度。
萧寒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柳树河顺着井绳缓缓下降。
井壁湿滑,长满苔藓,越往下光线越暗。
大约下了十丈,他的脚触到了坚硬的底面。
井底确实没有水,反而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黑暗深处。
柳树河取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火光映出一条人工开凿的隧道。
“下来吧。”他向上喊道。
萧寒很快也降了下来。
两人沿着隧道前行,空气越来越浑浊,带着霉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
隧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柳树河推开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的石室,四壁刻满文字和图案。
中央有张石桌,上面放着几卷竹简和一个铁盒。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刻着的武功心法,标题赫然是“血影七绝”!
这正是素素在与薛冰交手时使用的剑法,也是血影门的镇派绝学之一。
“这是...”柳树河走近细看。
“血影门的秘密据点。”萧寒解释道,“二十年前七大派围剿时,父亲就是从这里逃脱的。”
柳树河仔细阅读墙上的文字。
奇怪的是,“血影七绝”的心法与他所学的“断水刀法”竟有诸多相通之处,仿佛同出一源。
“发现了吗?”萧寒轻笑,“断水刀法和血影七绝本就是一套武功的两种变化。你的师父没告诉你?”
柳树河心头一震。
师父确实从未提及刀法的来历,只说这是祖传绝学。
难道师父与血影门也有渊源?
他转向石桌,打开铁盒。
里面是一块青玉令,与他从周掌柜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的不是“左护法”,而是“门主”二字。
“两块青玉令合二为一,才能开启血影宝库。”萧寒的声音突然变得热切,“你身上那块呢?”
柳树河警觉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萧寒笑了:“当然是完成父亲的计划。把青玉令给我,兄弟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我不是你兄弟。”柳树河冷声道,“更不会帮萧天绝为祸武林。”
萧寒叹了口气:“我本不想用强。”他突然出手,一掌拍向柳树河胸口!
柳树河早有防备,侧身避过,刀已出鞘。
狭窄的石室内,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金铁交鸣声在封闭空间内震耳欲聋。
“功夫不错。”萧寒边打边道,“不愧是父亲的儿子。”
柳树河不答,刀势如虹,招招直取要害。
萧寒的武功路数诡异多变,时而刚猛如少林,时而阴柔似峨眉,显然博采众长。
激战中,柳树河突然发现墙上刻的“血影七绝”心法竟能与他刀法互补。
他下意识地调整招式,刀势顿时凌厉三分,一刀划破萧寒衣袖!
“你!”萧寒惊怒交加,“竟能领悟血影真意?”
柳树河也暗自吃惊。
这感觉就像...这套武功本就该这么用。
难道真如萧寒所说,断水刀法与血影七绝本是一体?
萧寒突然变招,双掌泛起诡异红光:“那就让你见识真正的血影神功!”
掌风扑面,带着腥甜气息。
柳树河知道这是血影门秘传的“血煞掌”,中者血液沸腾而亡。
他不敢硬接,闪身避让,刀锋斜挑,直取萧寒手腕。
两人在石室内腾挪闪转,招式越来越快。
柳树河渐渐感到吃力——伤势未愈,加上封闭空间内氧气稀薄,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必须速战速决。
他看准萧寒一个破绽,刀光如电,直刺其咽喉!
萧寒仓促闪避,面具被刀锋挑落,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就在此时,柳树河的刀突然停在半空——萧寒的左耳后,有一块与他完全相同的月牙形胎记!
“现在信了吗?”萧寒喘着粗气,“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柳树河心中天人交战。
胎记做不得假,萧寒很可能真是他兄长。
但兄弟相残,何其讽刺!
“为什么帮萧天绝?”他沉声问,“他害死那么多人...”
“萧天绝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萧寒突然压低声音,“他也不是我们的生父。”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
柳树河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萧天绝是我们的养父。”萧寒擦去脸上血迹,“真正的生父是谁,连他也不知道。我们的母亲临终前将我们托付给他,只说要我们长大后去找‘青玉令主’。”
柳树河脑中一片混乱。
师父、萧天绝、青玉令...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
“把青玉令给我。”萧寒伸出手,“我们一起找出真相。”
柳树河犹豫了。
萧寒的话半真半假,难以分辨。
但眼下两人僵持不下,或许...
就在此时,石室突然震动起来,顶部落下几块碎石!
“不好!”萧寒脸色大变,“有人触动了机关!这地方要塌了!”
柳树河迅速抓起桌上的竹简和铁盒中的青玉令,冲向门口。
萧寒紧随其后,两人刚冲出石室,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隧道塌陷了!
他们拼命奔跑,碎石不断从顶部坠落。
快到井底时,一根粗大的石梁砸下,封死了来路!
“上去!”柳树河抓住井绳,示意萧寒先上。
萧寒犹豫了一瞬,最终抓住绳子快速攀爬。
柳树河紧随其后,两人刚爬到井口,整口井就完全塌陷,扬起漫天尘土。
趴在院中喘息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刚才还是生死相搏的敌人,转眼间又成了共患难的...兄弟?
“现在信我了吗?”萧寒咳嗽着问。
柳树河不答,反问道:“谁触动的机关?”
萧寒摇头:“不清楚。可能是血影门的人跟踪我们,也可能是...”
“其他人对青玉令感兴趣。”柳树河接话。
他站起身,拍去身上尘土。
怀中的竹简和青玉令安然无恙,这是最重要的。
无论萧寒所言真假,至少他现在有了更多线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萧寒也站起来,“继续独自调查,还是与我合作?”
柳树河看向远方:“我要救素素。”
“即使她已不记得你?”
“即使她不记得我。”柳树河声音坚定,“然后我们一起找出青玉令的真相。”
萧寒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果然是我兄弟,一样的固执。”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血影门总坛在邙山深处的‘无回谷’。三日后是月圆之夜,守卫最松懈。”
柳树河接过地图,仔细查看。
无回谷地形险恶,四面悬崖,只有一条隐秘小路可入。
谷中建筑布局复杂,中心标着“祭坛”二字。
“月圆之夜,父亲会在祭坛举行仪式,彻底抹去张素素的记忆。”萧寒补充道,“你要救人,必须在之前。”
柳树河收起地图:“为什么要帮我?”
萧寒的眼神复杂:“因为...我也曾爱过一个女子,知道失去的滋味。”他转身走向院门,“三日后,谷口见。”
看着萧寒离去的背影,柳树河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是敌是友?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但眼下救素素要紧,其他都可以暂时搁置。
他翻开从石室带出的竹简,上面记载的竟是“断水刀法”的完整心法,比师父传授的更加精深!
最后一页写着一段话:
“刀法传自青玉令主,血影七绝为其变种。令主失踪多年,留二子托付萧氏。待其成年,以青玉令为凭,寻回令主遗物,光大我门。——萧天绝”
柳树河的手微微发抖。
这段话印证了萧寒的部分说法,但又引出更多疑问:青玉令主是谁?遗物又是什么?为何要光大“我门”——这个“门”是指血影门还是其他?
他收起竹简,望向邙山方向。
三日后,他将面对血影门,面对萧天绝,面对可能已不记得他的素素。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他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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