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冷刺骨的水。
柳树河在黑暗中挣扎,怀中紧抱着昏迷的张青青。
河水湍急,将他们冲向下游。
他拼命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用尽全力将素素托上岸,然后自己艰难地爬上去。
月光下,素素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她的呼吸微弱,胸前被萧天绝掌风击中的地方呈现诡异的紫黑色。
“素素...醒醒...”柳树河轻拍她的脸颊,没有反应。
他颤抖着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微弱而紊乱。
萧天绝的“血煞掌”剧毒无比,若不及时解毒,十二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柳树河环顾四周。
他们被冲到了一处荒僻的河滩,远处是黑黝黝的山林。
必须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取暖。
他抱起素素,向树林走去。
没走多远,发现一个猎人废弃的木屋。
屋顶漏风,但总比露天强。
屋内有个破旧的铁炉。
柳树河找来干柴点燃,火光渐渐驱散寒意。
他脱下自己和素素的外衣烘烤,然后紧紧抱住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在素素耳边轻声说,声音沙哑,“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夜晚...”
那是七年前,他在执行师父交代的任务时遭遇埋伏,身中剧毒逃到一座破庙。
当时素素还是个游方郎中,恰好在那里避雨。
“...你把我藏在神龛后面,自己扮成村姑引开了追兵。”柳树河抚摸着素素湿漉漉的头发,“等我醒来,看到你在煎药,火光映着你的侧脸...”
怀中的素素突然轻微颤抖。
“你...你说...”柳树河继续道,声音哽咽,“说我的刀法太刚猛,缺少变化...后来我们共同创了‘双燕归巢’...”
一滴泪水从素素紧闭的眼角滑落。
“素素?”柳树河屏住呼吸。
素素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痛苦与清明:“树河...我...想起来了...”
五年了,她第一次完整地叫出他的名字。
柳树河喉头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全部?”
“全部...”素素虚弱地点头,“大火...血影门...这五年...”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柳树河心如刀绞:“别说话,你中了血煞掌,需要解药。”
素素却抓住他的手腕:“青玉令...还在吗?”
柳树河从怀中掏出那两块合二为一的青玉令。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洒下,照在玉令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玉令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投射出一幅精细的地图!
“这是...”柳树河瞪大眼睛。
素素艰难地撑起身子:“师父...故居...地窖...”
柳树河猛然醒悟。
师父的故居就在邙山南麓,离这里不远。
难道那里藏着什么?
“我们马上去。”他扶起素素,却发现她根本无法行走。
“你先去...”素素摇头,“我这样子...会拖累你...”
柳树河坚决地摇头:“我不会再丢下你。”
他做了个简易担架,将素素小心地放在上面,拖着她在月光下前行。
素素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次醒来都会催促他快走。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来到师父的故居。
这是一座简朴的院落,已经多年无人居住,杂草丛生。
柳树河踢开腐朽的木门,直奔后院的地窖。
地窖入口被石板封住,他运足内力才推开。
霉味扑面而来。
柳树河点燃火折子,扶着素素慢慢走下台阶。
地窖里堆满杂物,但角落里有一个铁箱,上面刻着与青玉令相同的纹路。
“就是它...”素素虚弱地说。
柳树河用青玉令贴在铁箱的凹槽处,轻轻一转。
机关启动,铁箱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信笺和一本手札。
柳树河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上面写着:
“吾儿树河、寒儿亲启——若你们读到这封信,说明已长大成人,且找到了青玉令。我非你们生父,乃前朝侍卫统领。二十年前宫变,我冒死救出两位皇子,即你们兄弟...”
柳树河的手微微发抖。
前朝皇子?他和萧寒?
信中继续写道:“...为避追杀,我将你们分别托付给萧天绝和断水刀客抚养。青玉令是开启皇室秘藏的钥匙,内藏复国所需财宝与武功秘籍。萧天绝表面为恶,实则为保护你们...”
素素突然抓住柳树河的手臂:“听...外面有动静...”
柳树河立刻警觉。
确实有脚步声从地窖入口传来!
他迅速熄灭火光,将素素护在身后,刀已出鞘。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一个黑影踉跄着走下台阶,在月光下显出身形——是萧寒!
他浑身是血,左胸插着一截断剑,显然命不久矣。
“兄长!”柳树河冲上前扶住他。
萧寒惨笑:“祭坛...塌了...萧天绝...被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解药...快给...弟妹...”
柳树河接过解药,立刻喂素素服下。
萧寒瘫坐在地,呼吸越来越弱。
“为什么...帮我们?”柳树河声音嘶哑。
萧寒的眼神逐渐涣散:“地窖...我来过...读过信...才知道...我们都是...棋子...”他咳出一口血,“萧天绝...他...不是恶人...他...”
话未说完,萧寒的头垂了下去。
柳树河探他鼻息,已经气绝。
素素服下解药后,脸色好转许多。
她艰难地挪过来,握住柳树河的手:“他最后...选择了兄弟之情...”
柳树河沉默地合上萧寒的双眼。
这个与他血脉相连却又刀剑相向的兄长,最终用生命偿还了过错。
他继续阅读铁箱中的信件。
原来萧天绝是前朝大内侍卫,宫变后为保护两位皇子,故意以恶人身份建立血影门,将所有仇恨引向自己。
而师父“断水刀客”则是前朝御前侍卫,两人一明一暗保护皇子成长。
“所以...血影门的恶名,是为保护我们?”柳树河喃喃道。
素素点头:“萧天绝故意让我发现部分真相,再假意杀我...其实是为了引你追查青玉令...”
柳树河想起萧天绝最后时刻的眼神——那不是仇恨,而是...欣慰?
铁箱最下层是一幅地图,标注着皇室秘藏的位置。
还有一封萧天绝的亲笔信:
“树河、寒儿: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不在人世。不要复仇,不要复国。前朝气数已尽,你们应当有自己的人生。秘藏中的财富,可用以济世助人...”
柳树河和素素对视一眼。
所有谜团终于解开,但代价太过沉重。
三天后,柳树河在师父的墓旁安葬了萧寒。
没有立碑,只种了一棵松树。
素素的伤势好转许多,能自己行走了。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柳树河望着远方的山峦:“萧天绝说得对,前朝已逝。这些财富和武功,不该用来复仇。”
他从怀中取出青玉令,在夕阳下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用力抛入师父墓前的深潭。
玉令沉入水底,激起一圈涟漪,然后归于平静。
“就这样结束?”素素轻声问。
柳树河搂住她的肩膀:“不,是新的开始。”
一个月后,江南某个小镇来了对年轻夫妇。
男子开了一家武馆,女子则行医济世。
他们很少提起过去,但有人注意到,每当月圆之夜,两人会在院中合练一套剑法,姿态优美如双燕归巢。
又过了几个月,医馆挂出暂停问诊的牌子。
邻居们听说,那位美丽的女郎中有了身孕。
夕阳西下时,常能看到夫妻二人在河边散步。
男子高大挺拔,女子温婉秀丽,他们偶尔相视而笑,眼中满是平静的幸福。
江湖上关于血影门、青玉令的传说渐渐淡去。
只有少数人还记得,曾经有个叫柳树河的刀客,和他的妻子张素素,留下了一段传奇。
但传奇终会过去,而生活,永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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