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迷雾沼的第七夜,血月终于挣脱云层。
玄铁盟的马队行至血月谷入口时,正撞见一队黑衣人行凶。那些人举着染血的弯刀,将一群商旅围在谷口的巨石下,刀光起落间,惨叫声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更诡异的是,每个黑衣人眼里都泛着红光,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意,仿佛杀戮是世间最愉悦的事。
\"是破宗的血煞卫!\"红脸膛长老的狼牙棒在掌心转了个圈,棒尖的寒光映着他涨红的脸,\"二十年前屠戮玄铁盟分舵的就是这帮畜生!\"
苏念的湛泸剑尚未出鞘,剑鞘上的五块鼎片已烫得惊人。他发现那些血煞卫的脖颈处都有黑色血管跳动,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他们被'杀'煞控制了,出手留活口。\"
阿霜的龙渊剑率先出鞘,银弧划过夜空的刹那,最前面的血煞卫突然僵住。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斩断的手腕,眼里的红光渐渐褪去,露出惊恐的神色:\"我...我怎么会...\"话音未落,身后的同伴已挥刀将他劈成两半,温热的血溅在对方脸上,那人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出满足的喟叹。
\"不能留手!\"阿霜剑锋急转,银光照亮满地尸骸,\"他们的心智已被煞气吞噬,死才是解脱。\"
兰丫头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布老虎却从她怀里跳出来,张开的嘴里喷出金色粉末。那些粉末落在商旅的伤口上,血立刻止住:\"布老虎说杀人的人也很可怜。\"她悄悄从指缝里看出去,发现那些血煞卫的胸口都插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着扭曲的\"杀\"字。
竹生将醒神兰汁液抹在箭头,拉弓射向血煞卫的脖颈。毒液渗入血管的瞬间,黑色血管突然爆裂开,那些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身体竟开始融化:\"这煞气比疑魂藤厉害十倍!\"他又掏出护魂花种子撒向空中,金色藤蔓落地生根,缠住逃窜的血煞卫,\"被缠住的别砍!等藤蔓净化煞气!\"
激战中,苏念突然注意到谷口的巨石上刻着奇怪的纹路。那些纹路在血月的照耀下泛着红光,竟与血煞卫令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阿霜快看,这是祭坛!\"他挥剑劈开扑来的黑衣人,发现巨石底下埋着无数白骨,指骨都保持着握刀的姿势,\"这里是破宗培育杀煞的屠宰场!\"
话音刚落,谷内突然传来震天的鼓声。原本漆黑的峡谷深处亮起无数火把,照得两侧崖壁上的石窟无所遁形——每个石窟里都挂满了铁链,链上拴着被剥去衣物的囚徒,他们的胸口都插着导管,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汇入谷底的血池。
\"我的天...\"竹生的弓掉在地上,他认出其中几个囚徒是上个月失踪的药王谷弟子,\"他们在用活人养煞!\"
血池中央的高台上,站着个穿红袍的女子。她赤着双脚踩在血水里,手里举着柄骨刃,正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丢进池里。血池翻涌的刹那,崖壁上的囚徒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导管里的血流突然加速,在半空汇成无数血箭,朝着谷口的众人射来。
\"是'杀'煞祭司!\"阿霜的龙渊剑在身前划出银墙,血箭撞在墙上化作血雾,\"护魂一族的记载里,她原是江南绣娘,因新婚夜被山匪灭门,才吞下杀煞种子复仇。\"
红袍女子转过脸来,脸上画着诡异的血色妆容,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复仇?\"她轻笑一声,骨刃指向那些囚徒,\"他们当年都曾袖手旁观,如今不过是还债罢了。\"血池突然沸腾,无数血手从池里伸出,抓住崖壁上的囚徒拖入池中,\"你看,他们自己也在互相撕咬呢。\"
众人这才发现,那些囚徒竟在啃食彼此的血肉。血月的清辉洒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眼里都燃烧着疯狂的杀意,连孩童都在用牙齿撕扯身边人的喉咙。
兰丫头突然将长命锁抛向空中,红光如伞遮住半个峡谷。被红光罩住的囚徒动作一滞,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露出痛苦的神情:\"别咬了...那是你弟弟啊...\"有个妇人抱着怀里的少年泣不成声,而她的手腕已被对方咬得露出白骨。
\"没用的。\"红袍女子踩着血浪浮到半空,骨刃上的鲜血滴入血池,激起更大的血花,\"杀心一旦种下,就像藤蔓会越长越旺。\"她指向苏念,\"你敢说从未想过把破宗赶尽杀绝?\"又指向阿霜,\"你师父被废时,你没偷偷磨过刀?\"
苏念的动作顿了顿。三年前师弟惨死在破宗祭坛,他确实曾在深夜对着月亮发誓,要让所有破宗之人血债血偿。此刻被说中心事,湛泸剑的金光竟黯淡了几分。
\"苏念!\"阿霜突然剑锋转向,银弧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斩断了身后偷袭的血箭,\"别忘了我们为何而来!\"她的龙渊剑在血雾中划出星阵,月光透过阵眼落在苏念身上,\"复仇和守护,你选哪个?\"
金光骤然暴涨的瞬间,苏念想起了苍莽山的雪夜。那时他为了给师弟报仇,差点误杀被破宗绑架的孩童,是阿霜用剑鞘挡住了他的剑锋。\"我选守护。\"湛泸剑横扫而出,金光不再针对血煞卫,而是化作屏障护住幸存的商旅,\"竹生带他们撤!\"
竹生刚要应声,却见那些获救的商旅突然捡起地上的刀,眼神凶狠地扑向玄铁盟弟子:\"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我儿子都死了!\"一个老汉举着砍柴刀砍向苏念的后背,脸上的悲愤渐渐扭曲成杀意,\"都该死!\"
\"他们被血雾影响了!\"红脸膛长老用狼牙棒将老汉扫倒,却不忍下杀手,\"娘的,连受害者都变成这样!\"
红袍女子笑得越发癫狂,骨刃指向血池中央的石柱:\"看到了吗?这就是人性。只要给点火星,善良的人也会变成恶鬼。\"石柱顶端突然亮起红光,一块鼎片在血雾中若隐若现,\"那是用三千亡魂的怨念炼成的'杀'煞鼎片,你们敢碰吗?\"
阿霜的龙渊剑突然指向血池边缘的石碑。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上面的三个已被血浸透——那是红袍女子和她新婚丈夫的名字,旁边还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字。\"你丈夫的尸骨,就在石碑底下。\"她剑锋微沉,\"他死前还攥着你送的绣花帕,上面绣着'止杀'二字。\"
红袍女子的动作猛地僵住。血池翻涌的浪头突然平息,她赤着脚走到石碑前,指尖颤抖地抚摸那些名字,血色妆容渐渐被泪水冲开:\"不可能...他明明...\"
\"破宗祭司告诉你,他是被山匪所杀。\"苏念的湛泸剑挡在扑向她的血煞卫身前,\"可我们在迷雾沼的石塔里找到了密信,当年是破宗嫁祸山匪,目的就是让你吞下杀煞种子。\"他想起密信里的内容,那些山匪其实是护送村民逃难的义士,\"你杀错人了。\"
骨刃\"当啷\"落地。红袍女子跪在石碑前,用指甲疯狂地挖掘泥土。当一具白骨暴露在血月下时,她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喊——那白骨的指骨上,套着枚磨得发亮的银戒指,正是她当年的嫁妆。
血池突然剧烈摇晃,那些啃食彼此的囚徒停止了动作,空洞的眼里流下血泪。崖壁上的石窟里渗出金色液体,在岩壁上汇成巨大的壁画:江南水乡的绣坊里,红袍女子正给丈夫绣荷包;山匪来袭的夜晚,丈夫将她藏进地窖,自己却举着柴刀冲向敌人;破宗祭司踩着丈夫的尸体,将杀煞种子塞进她嘴里...
\"是我错了...\"红袍女子抱住白骨,胸口突然裂开道血口,黑色的杀煞虫从里面钻出,\"我被仇恨蒙了眼...\"她看着那些虫豸爬向血池,突然抓起骨刃刺向自己的心口,\"阿郎,我来陪你了...\"
\"别!\"阿霜飞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龙渊剑的银光包裹住那些杀煞虫,\"你还有机会赎罪!\"
苏念同时催动湛泸剑,金光与银光在血池上空交织成网。那些被血煞控制的人接触到光芒,眼里的红光纷纷消退。当最后一只杀煞虫被净化成金色光点时,血池里的血水突然变得清澈,露出底下洁白的玉石——原来整个血池都是用护魂花晶石打造的。
石柱顶端的鼎片失去血色,浮现出颗饱满的麦穗。苏念将其取下时,六块鼎片突然自动拼合,玉色断口处的金色液滴汇成河流,花形印记绽放了六瓣。护魂花纹路沿着鼎片蔓延,在拼接处形成片金黄的麦浪,与血池底部的晶石交相辉映。
红袍女子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手,突然笑了:\"原来他说的'止杀',是让我放下...\"她从怀里掏出块绣帕,上面的鸳鸯已被血浸透,\"帮我把这个...和他葬在一起。\"身影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朝着血月深深一拜,\"愿世间再无仇恨。\"
血月渐渐隐入云层,谷内的血腥味被突如其来的清风吹散。崖壁上的石窟渗出泉水,冲洗着满地血污,那些白骨在水中渐渐化作光点,升起的刹那竟开出朵朵白色的护魂花。
兰丫头捡起地上的布老虎,发现它的绒毛沾满了血污,赶紧用泉水冲洗:\"布老虎说,以后这里会变成花园。\"她指着血池的位置,清澈的泉水里已冒出嫩绿的草芽,\"就像苏哥哥说的,杀戮结束的地方,总会长出新的东西。\"
竹生正在给幸存的商旅包扎伤口,发现他们的手腕上都多了个麦穗印记:\"这是护魂花的祝福,以后再不会被杀意控制了。\"他看着远处红脸膛长老在掩埋尸骸,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就是代价太大了...\"
苏念将六块鼎片收好时,阿霜的龙渊剑穗突然指向南方。星图上的最后两个缺口清晰可见,分别刻着\"盗\"和\"妄\"字:\"藏宝窟在南疆十万大山里,那里的'盗'煞能勾起人贪念。\"她想起铭文里的记载,\"而最后一块'妄'煞鼎片,藏在破宗总坛的炼魂鼎底下。\"
远处的东方泛起鱼肚白,血月彻底消失在天际。玄铁盟的马队踏着晨光离开血月谷时,兰丫头突然回头望去——谷口的巨石上,新的藤蔓正缠绕着旧的纹路,在朝阳下开出第一朵金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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