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树藤蔓车碾过最后一道山脊时,中原的风带着焦糊味扑面而来。兰丫头扒着藤蔓边缘往下看,千里沃野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原本该绿浪翻滚的稻田里,只有枯黑的稻茬在风中抽搐。
“这哪是中原啊……”兰丫头捏碎了手里的花籽,“去年路过的时候,这里的油菜花能没过人呢。”
阿莲把脸贴在镇魂玉佩上,玉佩里的剑鳞正在发烫:“影煞在吸和生树的根。布老虎说,它把主根缠在血影楼总坛的柱子上了。”
苏念安的湛泸剑突然指向东南方,剑穗上的金丝无风自动:“那边有鼎的气息。”
阿霜低头看龙渊剑,剑身上的七道纹路正明暗交替,风、火、雷、电四道已亮起,剩下三道还沉在剑脊里:“最后三块鼎片该合璧了。”
藤蔓车突然剧烈颠簸,前方的官道上凭空多出道黑影,黑影落地时溅起的不是尘土,而是无数细碎的人影——有农夫、书生、甚至还有穿红裙的新娘,这些影子落地就化作利刃,齐刷刷指向藤蔓车。
“是影煞的分身!”兰丫头拽着阿莲往后缩,“它们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电煞残留的闪电在藤蔓车边缘滋滋作响,苏念安挥剑斩断最前排的影刃,剑气切开的地方露出半透明的骨骼:“这些不是幻影,是被吞噬的活人影子。”
阿莲突然扯住他的衣袖,镇魂玉佩上的护魂花印记正在渗出鲜血:“它们在哭。影煞把影子和魂魄缝在一起了。”
风煞的剑魂从玉佩里飘出来,化作道青风卷向影群:“三百年前被绞碎的神兵里,有能照出真身的鉴影镜!”
青风掠过之处,影刃突然开始扭曲,有个穿粗布衫的影子在风里挣扎,手里的镰刀渐渐变回锄头。兰丫头眼睛一亮,抓起腰间的水囊泼过去——水落在影子上竟凝成冰,冻住了它挥向同伴的手臂。
“寒煞的冰能定影!”兰丫头又泼出半囊水,“阿霜,你的剑能不能……”
阿霜已拔剑出鞘,龙渊剑划出的银弧带着北境的寒气,所过之处,影群像被冻住的潮水般僵在原地。但更多的影子正从地缝里钻出来,它们踩着同伴的冰雕往前涌,冰雕碎裂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孩童的哭腔。
“这样杀不完的。”苏念安的湛泸剑突然插入地面,金光顺着裂缝蔓延,那些正往上爬的影子在金光里惨叫着消融,“影煞在血影楼总坛的地底养了株影藤,这些影子都是藤上结的果。”
藤蔓车突然加速,阿莲指着远处的城楼喊:“是洛阳城!但城门上的影子……”
众人抬头望去,洛阳城头本该飘扬的城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巨大的黑影,形状像只摊开的手掌,五指正缓缓攥紧,每根指节上都嵌着块暗红色的鼎片——正是最后三块。
影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双剑终于肯来送死了。你们以为凑齐七煞就能赢?太天真了。”
藤蔓车在城下停住,阿霜跳下车时,脚边的石板突然凹陷,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根须。这些根须缠着无数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和生树的主根,主根上还挂着未凋零的金色花朵,正被根须一点点吸成灰。
“影煞把总坛设在洛阳王府?”苏念安认出城墙上的飞檐,“那不是早就空了吗?”
“三年前就被血影楼占了。”阿莲的玉佩突然指向王府深处,“布老虎说,影煞的本体在银安殿,它把炼魂鼎的底座嵌在龙椅上了。”
影群突然分开条路,血影楼的杀手列队走出,他们的影子拖在地上像条尾巴,尾尖都连着城墙上的巨手。为首的楼主穿着玄色长袍,怀里抱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心脏表面的血管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沈楼主倒是比传闻中年轻。”阿霜的龙渊剑抵住地面,寒气顺着石板缝隙冻住杀手们的影子,“那颗心是你自己的吗?”
沈楼主低头抚摸心脏,指甲缝里渗出黑血:“三百年前,护魂族的圣女用自己的心镇住了影煞。可惜啊,现在这颗心是我的了——它能让我听见所有影子的哀嚎,真是美妙的声音。”
阿莲突然捂住耳朵蹲下,镇魂玉佩裂开道缝:“别听!它们在骗你!那是圣女在哭!”
兰丫头撒出最后一包花籽,这些花籽落地就长成藤蔓,却在接触影群时迅速枯萎:“怎么回事?和生树的根……”
“影藤在吸它们的灵力。”苏念安的湛泸剑突然发出龙吟,金光穿透云层照在枯萎的藤蔓上,那些藤蔓竟从焦黑的地方抽出新芽,“阿霜,用风煞的法子引气,我来聚光!”
龙渊剑卷起青风,将金光裹成道光柱射向城楼,巨手状的黑影被光柱穿透,指节上的鼎片突然剧烈震颤。沈楼主怀里的心脏猛地跳动,震得他踉跄后退,黑袍下露出腰间的半块玉佩——与阿莲碎掉的那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护魂花。
“你把圣女的玉佩也劈开了!”阿莲的声音带着哭腔,镇魂玉佩彻底裂开,里面的剑鳞飞到半空,与风煞的剑魂合在一起,化作面青风凝成的镜子,“鉴影镜!”
镜子照在影群上,那些被缝住的影子突然开始剥离,有个穿红裙的影子在镜中显露出真身——竟是三年前失踪的江南绣娘,她的魂魄从影刃里飘出来,对着兰丫头作揖:“多谢姑娘,我的绣针还在影藤底下……”
影煞的巨手突然攥紧,洛阳城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巨手拍向藤蔓车的瞬间,阿霜与苏念安的剑气同时冲天而起,龙渊剑的寒气与湛泸剑的金光在半空交织,竟化作只冰金相间的巨鸟,巨鸟张开翅膀时,无数冰棱与金羽倾泻而下,砸得影群成片消融。
“双剑合璧的威力……”沈楼主怀里的心脏突然爆开,黑色的血溅在城墙上,那些蠕动的影藤瞬间疯长,缠住了他的脚踝,“怎么会比记载中强这么多?”
阿霜踏着冰棱飞到他面前,剑尖抵住他的咽喉:“因为我们的剑里,不止有七煞的灵力。”
苏念安的声音从金光里传来,带着和生树抽芽的轻响:“还有护魂花的种子,雷池的光桥,北境的冻土,江南的流水——所有被你毁掉的东西,都在帮我们。”
影煞的巨手突然炸开,三块鼎片从指节上飞出来,与之前的四块在半空拼成完整的炼魂鼎。鼎身转动时,护魂族先祖的身影再次浮现,这次她不再是虚影,手里捧着颗跳动的红心,心尖上还沾着片金色花瓣。
“影煞,你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了吗?”先祖的声音落在每个人心底,“你本是和生树的影子,是护魂族用三千年灵力养出的守林者啊。”
巨手状的黑影剧烈扭曲,无数被吞噬的影子从它体内挣脱,有个穿官服的影子飘到炼魂鼎前,化作支狼毫笔——竟是三百年前记载神兵谱的那支笔。笔尖在鼎身上写字,浮现出影煞的来历:原是和生树最老的主根投下的影子,因吸收太多护魂花的灵力有了神智,却被血影楼用炼魂鼎碎片污染,才成了吞噬影子的煞。
“不……我不是……”影煞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道青黑色的光团,光团里浮出块玉佩,与阿莲、沈楼主的两块拼成完整的护魂花,“圣女……我错了……”
护魂花玉佩发出柔和的光,炼魂鼎突然倒扣下来,将影煞的光团与沈楼主一起罩在里面。鼎身剧烈震动,有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里渗出来,碰到和生树的新芽就化作清水,滋润着干裂的土地。
兰丫头突然指着银安殿的方向:“快看!龙椅底下!”
众人望去,炼魂鼎罩住的地方,竟从地底钻出无数紫色藤蔓,藤蔓上开出金色的护魂花,花心里浮出七道光影——正是风、火、雷、电、影、寒、煞七煞的真身,它们对着众人鞠躬,化作七道流光融入双剑,龙渊剑与湛泸剑上的纹路终于全部亮起,发出震耳欲聋的清鸣。
“原来七煞本是护魂族养的灵卫。”阿莲捡起地上的镇魂玉佩碎片,碎片在她掌心重新拼合,只是上面的剑鳞已不知所踪,“布老虎说,它们是为了保护炼魂鼎才被血影楼暗算的。”
苏念安收起湛泸剑,剑穗上的金丝缠着半块炼魂鼎碎片:“剩下的鼎片该送回护魂族圣地了。”
阿霜望着正在复苏的田野,龙渊剑上的冰纹渐渐隐去:“中原的和生树也该活过来了。”
兰丫头突然跳起来指向东方,那里有群孩童正举着锄头跑来,他们的影子在阳光下自由摇晃,其中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只布老虎,布老虎的眼睛亮闪闪的,正是阿莲念叨了一路的那只。
“是护魂族的孩子!”阿莲挣脱兰丫头的手跑过去,布老虎从女孩怀里跳出来,扑进她怀里蹭来蹭去,“布老虎,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们的!”
炼魂鼎的光芒渐渐散去,沈楼主躺在藤蔓丛中,黑袍已被护魂花的光染成白色,他望着重新变蓝的天空,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册子:“这是……神兵谱的后半部,我偷藏的……”
苏念安接过册子,封面上的墨迹还带着温度,最后一页画着双剑合璧的图案,旁边写着行小字:“剑者,非杀伐之器,乃护生之具。”
兰丫头突然拍手:“快看!和生树结果了!”
众人抬头,只见洛阳城的废墟上,最高的那株和生树已结出通红的果子,果子落地时裂开,露出里面的花籽——与兰丫头最初撒下的一模一样。风一吹,花籽乘着护魂花的香气飞向远方,落在裂缝里,落在枯田上,落在每个曾经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阿霜的龙渊剑突然轻颤,剑身上映出七煞的笑脸,她伸手握住剑柄,感觉有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底。苏念安走到她身边,湛泸剑与龙渊剑的剑穗轻轻相缠,发出细碎的金鸣。
“下一站去哪?”兰丫头抱着装满新花籽的布袋跑过来,辫子上还沾着片护魂花瓣。
阿莲摸着布老虎的耳朵,眼睛弯成月牙:“布老虎说,北境的雪快化了,护魂族的圣地在雪山后面呢。”
夕阳西下时,和生树的藤蔓车再次启程,这次车辙处开出的不再是孤单的金色花朵,而是五颜六色的花海。双剑在车辕上轻轻颤动,像是在哼着首三百年前的老歌,歌声里有七煞的低语,有护魂花的轻笑,还有中原大地上,重新响起的鸡鸣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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