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燕灼灼和萧戾相携回到萧府。
两人刚从地道里出来,就有一把弯刀劈来,直冲萧戾面门。
萧戾眸色一凛,将燕灼灼往身后一拽,侧身一避,刀锋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寒气逼人。他未及开口,对方已欺身而上,弯刀如月,招招凌厉,直取要害。
“主子!”听雷从旁抛出长刀,萧戾单手接过,刀鞘震落,寒光乍现。他横刀一挡,“铮——”的一声,火花迸溅,两人各退半步。
夜色中,那人身形高大,眉目冷峻如霜,正是南疆漠王——传说中的小师叔。
“小兔崽子,反应倒快。”漠王咧嘴一笑,弯刀在掌心转出半轮冷月,突然变劈为挑,直取萧戾咽喉。他招式看似大开大合,实则暗藏杀机,每一刀都裹挟着沙场淬炼出的狠厉。
萧戾不敢怠慢,长刀如龙,迎刃而上。两人身影交错,刀光如雪,在庭院中掀起一阵凛冽的风。燕灼灼退至廊下,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铛——”又是一记硬撼,萧戾借力旋身,刀锋斜挑,直逼漠王咽喉。漠王冷笑一声,弯刀陡然变势,以刀背格挡,同时左掌如电,直拍萧戾肩胛。萧戾撤步不及,肩头一沉,却反手扣住漠王手腕,借力腾空,一脚横扫向他肋下!
漠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侧身避过,弯刀顺势下压,逼得萧戾单膝点地。然而萧戾刀尖一挑,竟以刁钻角度刺向漠王腰腹,再要刺入之际又险险停住。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忽然同时大笑。
漠王将萧戾拉了起来,用拳头狠狠在他左肩锤了两下:“不错,老子还担心你小子在大乾装太监装太久把自己装成个娘娘腔,现在瞧着,还是个男人样。”
萧戾笑容顿敛,凉飕飕的睨他:“亚父可知人长一张嘴也不是非得用来说话。”
漠王颇有点混不吝的样子,反唇相讥:“不乐意听了?人长一双耳朵也不是非用来听话的,尤其是你小子,从小就不听话,你咋不把你那耳朵戳聋得了?”
听雷在一边咬紧了腮帮子不敢笑。
燕灼灼可没那么多顾虑,她直接笑出了声。
多稀罕啊,终于有人能收拾萧戾了!
这笑声也将漠王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他看向燕灼灼,眼神有一瞬的恍惚,片刻后恢复清明。
他打量着燕灼灼。
燕灼灼也任由他打量,落落大方,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像!又不像!”漠王点头道。
“灼灼,见过小师叔。”燕灼灼上前行了一礼,这是晚辈礼。
她此刻的身份不是大乾长公主,而是燕灼灼,景凤仪之女。
漠王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
“你眉眼很似你母亲,但你比她更有锋芒,也更有野心。”
燕灼灼坦然笑道:“才华不及野心便是笑谈,我希望我不止继承了母亲的眉眼,也能继承她的惊才绝艳。”
漠王爽朗大笑了起来,“好好好!”
“你小子。”他又锤了萧戾的肩膀一下:“真叫你讨着便宜了。”
“灼灼……”漠王顿了顿,面向燕灼灼时,语气明显柔软了下来,“我能这般叫你吧?”
“小师叔不这般叫我,还要叫我公主殿下不成?如此可就生分了。”
“是极是极,我就喜欢灼灼你这爽快劲儿,好姑娘!快!今夜小师叔亲自下的厨,你母亲过去也爱我的手艺,你今儿也尝尝。”
漠王拉着燕灼灼的手腕便往里走,燕灼灼笑着与他一同入内。
倒是萧戾,直接被抛在脑后。
萧戾将长刀丢回给听雷,听雷收刀入鞘,也大着胆子打趣道:“王上见着殿下后是得意忘形了,主子你怕不是要失宠了。”
萧戾睨他一眼。
听雷立刻闭嘴,但还是没忍住咧嘴笑了起来。
萧戾进去时,燕灼灼和漠王已经吃上了,两人都没有等他的意思。
“这是南疆的马奶酒,小灼灼尝尝看,可喝得惯?”漠王神色揶揄。
燕灼灼还没接过呢。
萧戾直接将酒碗拿过去,道:“你这捉弄人的性子哪有点长辈样子,别欺负她。”
“啧啧啧,瞧你那小眼薄皮的德行,用得着你来英雄救美,去去去,一边儿去,瞧着你就讨厌,别影响我与小灼灼增进叔侄感情。”
萧督主显然被嫌弃惯了,燕灼灼从他手上拿过酒碗,顺嘴道:“听到没,一边去。”
萧戾也不恼,看着燕灼灼灌了一大口马奶酒。
她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掩唇狂咳了起来,诧异的看着手里的酒,眼睛都咳出水光了。
萧戾替她轻拍着背,戏谑道:“马奶酒看似乳白,却是极烈的,让你不听劝,着了这老头的道。”
燕灼灼止住咳,横他一眼:“我只是一时不慎,这酒不错,我就喜欢烈的。”
说完,她又喝了一口,眼睛发亮。
她的确喜欢这马奶酒的味道,奶香中混合着辛辣,还有一丝丝的甜,喝起来颇为上头。
“好好好,好姑娘可慢着点喝,这酒是后劲儿也是很大的。”
漠王赶紧阻止,本是想逗逗小辈儿,哪曾想这小辈儿也挺虎的。
酒过三巡,燕灼灼的确是有些上头了。
漠王看着她,神色慈爱中带着缅怀,像是透过燕灼灼,看着另一个故人。
“小师叔……”燕灼灼忽而开口,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冲漠王行了一记大礼。
“这是做什么!”漠王赶紧扶住她。
燕灼灼抬起头,虽酒气熏头,可神色却透着坚定:“这一拜,是替我母皇所拜,她一直心中有愧。”
漠王眸底闪过一抹痛色。
“过往之事,不怪凤仪。”
“我知道,一切罪孽,皆是我那位父皇所铸。”
漠王神色一肃:“他的错,更不用你替他背负,甚至是道歉!”
“我并无替他承担罪孽的意思。”燕灼灼话锋一转,倒叫漠王一愣。
燕灼灼笑道:“小师叔大抵还不清楚我的为人秉性,我这人颇为自私,非我之罪,我是绝不认的。”
“我虽有长公主之尊,却不觉得这尊荣是因我那父皇所给,母皇十月怀胎生我,她待我如珠如宝,对我悉心栽培。”
“而我那位父皇,与我而言,我所受谤议诽言皆因他而起,他虽也‘爱’我,却也困我、驯我、奴我,非是为父者为子女长远计所行的严父之举,而是为了将我雕琢成他想要的女儿模样。”
“我耻他所行之事,更羞于他之虚伪。”
“我与他之间,父女亲缘是假,他赐我血脉,我亦替他担了诸多骂名,他之罪孽,我为何要再为他承受。”
燕灼灼说着,笑了笑:“大逆不道之言,让小师叔见笑了。”
漠王怔怔看着她,眼里却只有心疼。
“我早该入京的。”他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小灼灼,长成的很好,你合该是这样的心性才对。”
“灼灼风流,飒爽自然,你,不负你母亲的期待。”
燕灼灼心里忽而一涩。
自母皇驾崩后,再不曾有长辈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本是温情时刻,漠王话锋却忽而一转:“小灼灼当真喜欢镜夷这臭小子吗?实话说,他这性子实在不是良配,也就这张脸还行。。”
“南疆好儿郎也不少,你若喜欢他这等皮囊,小师叔替你寻来十七八个——”
萧督主脸顿时黑了,直接把某个老不羞攘开。
“听雷,扶王上下去,他喝多了!带他醒醒酒!”
“嘿——裴镜夷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是太久没削你了,瞧不起你亚父的酒量是吧,诶诶诶,你把小灼灼带哪儿去——”
喧嚣在身后。
萧戾直接抱起燕灼灼就走。
听雷拦着漠王,一脸求爷爷告奶奶,“王上啊,你就放过主子吧,您这次来不是帮主子提亲的嘛,还长辈呢,咋还主动坏姻缘啊~”
漠王把听雷推开,乐呵呵笑着,哪还有半点醉醺醺的样子。
“那小子过去一副断情绝欲的臭德行,活似那斩断孽根的秃驴似的。本王不得试试看,他是虚情还是假意?”
听雷:“还能有假?”
漠王斜睨他,冷嗤:“你家主子什么德行,你不清楚?换做你是老子,隔着千里之外,会相信他突然就长了红尘孽根了?”
听雷嗫嚅道:“啥叫红尘孽根啊,说的多难听,主子又不是真太监……”
漠王:“他忍辱负重潜伏进大乾就是为了报仇,灼灼是凤仪的女儿不假,但也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不是会轻易放下仇恨的人,本王自然要试他一试。”
听雷突然想到什么。
哦……漠王想来是不知道长公主幼时发生的那些事,也不知道主子曾真的‘助纣为虐’过。
要说萧戾对燕灼灼的动心,自然不是‘突然’的,但细节,漠王肯定是不清楚的。
“漠王第一次见长公主,咋就这么偏心了呢……”听雷还是想替自家主子叫屈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在你膝下长大的。”
漠王斜睨他:“爱屋及乌不懂?你主子没告诉你,老子喜欢灼灼她娘。”
听雷哽住了。
您老如此坦白,这话叫我怎么接啊!
漠王嗤笑,他爱景凤仪爱的堂堂正正,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只是恨自己,恨曾经那个懦弱又自卑的自己。
若他当年勇敢一点,会否结局会不一样?
只是,这世间从无‘如果’。
“听雷小子,我家这小兔崽子,这次是真动心了吧?”
听雷咧嘴一笑:“动不动心的,我可没资格替主子说,但我就知道一点,主子他又想活了。”
“想活好啊,想活好!”漠王也笑了起来,“长长久久的活,他们一定要白头偕老。”
……
燕灼灼被萧戾抱回了房,她有些微醺。
醉眼惺忪间看着他,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
“真是好皮相。”燕灼灼道。
萧戾垂眸看她:“就只喜欢我这皮相?”
燕灼灼闷笑两声:“世人谁不喜欢皮相好的,难道你就不爱我的皮相?”
“确乃绝色。”萧戾含住她的手指:“我亦是俗人,不否认。但皮相再美,也得是你。”
燕灼灼摩挲着他的唇,忽而吻了上去:“今夜不许闹太久,明日还有正事。”
萧戾的叹息细碎在两人的唇齿间。
“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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