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深夜，青岚河下游的风雪再度掀起狂涛。风卷着雪粒斜斜抽打，似有千万柄淬冰的小刀在天地间肆虐，刮过玄甲军营地的鹿角幡旗，发出“猎猎”脆响，旗面的“玄甲”二字在昏暗天光中忽明忽暗
此时玄甲军的营地之中，巡逻兵正在照常地巡逻着自己负责的区域，有的巡逻兵为了缓解深夜巡逻的无趣便两两地走在一起聊着自己所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营地西侧的密林中，两道黑影正借着枯树与灌木丛的掩护潜行，这正是黄天贼和红日贼分别派出的斥候。
当然，这也仅仅是他们派出的众多斥候里的其中一组，那为什么黄天贼和红日贼的斥候会两两组队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两贼的关系很好吗？
真实的情况其实恰恰相反，让两贼的斥候绑定组队其实就是两贼互不信任的信号，两贼在为了利益短暂的联合之后自然也是不放心对方，害怕对方给自己下绊子。
这种暗中下绊子的关键就是信息的不对等，因此两贼就将斥候两两绑定在一起，以此来确保得到的消息对等。
“要回来就两个人一起回来，要是只剩一个人了就不要回来了。”这就是两贼对于斥候的态度。
黄天贼斥候的赭石色灵力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符咒，符咒边缘泛着细碎的金光，每一步落下都踩着预先刻画的“隐踪符”，靴底与积雪接触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仿佛与风雪融为了一体。
他的呼吸被刻意压制在喉咙深处，胸腔起伏微弱得如同将熄的烛火，唯有双眼在乱发下亮得惊人，瞳孔里映着营地入口的火光，死死锁定巡逻队的换岗间隙。
这人左额有一道月牙形疤痕，此刻疤痕因紧张而微微抽搐，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按约定，本该半个时辰前就传回消息，可营地的防御比预想中严密数倍。
不远处的凹坑里，红日贼斥候的赤红灵力如风中残烛般跳动。他将整个身子埋在积雪中，只露出两只闪烁着贪婪光芒的眼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腰间的信号筒——那是用青岚河巨蟒的脊椎骨打磨而成的铜管，内里塞满了硫磺与硝石，只需灵力催动便能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的鼻尖几乎贴着冰层，能清晰嗅到营地飘来的艾草香与炭火气息，混杂着玄甲兵甲胄特有的铁腥，他的右手食指因常年扣动扳机而磨出厚茧，此刻正悬在信号筒机括上，只待黄天贼发出信号便立刻响应。
突然，林间闪过一道青蓝色的灵力微光，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黄天贼斥候的符咒刚要捏碎示警，咽喉处已掠过一道冷冽的风。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却只摸到一片温热的黏腻，玄色斗篷下渗出的血珠在落地前就被速冻成冰晶，每一粒都折射着营地的火光，如同碎裂的红宝石。
他的身体软软倒下，积雪被压出浅坑，连挣扎的呜咽都被灵力死死锁在喉咙里，只余下细微的骨骼摩擦声，很快便被风雪吞没。
临死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玄色身影，斗篷边缘绣着与冰层暗合的符文，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阵法标记。
几乎在同一瞬，凹坑里的红日贼斥候只觉后颈一凉，赤红灵力骤然溃散。他僵硬地转头，瞳孔中最后映出的，是斩魂剑上跳动的青蓝灵光，以及一张隐在斗篷阴影中、毫无表情的脸。
那剑身“斩魂”二字在微光下泛着冷光。意识沉入黑暗前，他终于扣动了信号筒的机括，却只发出半声闷响——顾百川的指尖已按在铜管末端，将硫磺硝石的爆燃之力硬生生压回管内，只余下一缕青烟从指缝溢出，在风雪中转瞬即逝。
顾百川收回斩魂剑，剑刃上的血珠被灵力震落，在雪地上砸出细碎的坑。他俯身检查两具尸体，在搜查一通之后顾百川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一组斥候的死亡不只是个例，几乎是在同时，在玄甲军营的周围的两贼斥候都被悄无声息地斩杀殆尽了。
顾百川知道，这时秦苍要准备开始行动了，之前留着这些斥候来向两贼传递一些假信息，如今秦苍即将打算行动了，这些斥候自然留不得。
至于顾百川为什么会出手击杀这一组斥候，这其实是因为这一组斥候被秦苍遗漏掉了，毕竟这一组斥候属于是两贼斥候精英中的精英。
这也就说明这一组的两个人隐藏藏匿的手段十分了得，但是可惜他们遇上的是顾百川。
顾百川希望秦苍的计划能够顺利的推进下去，这样也就能够最大程度地削弱两贼的实力，到时候顾百川操作的空间就更加大了。
他抬头望向营地深处，那里的灵力波动正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凝聚，青蓝色的灵光透过帐篷缝隙渗出，在雪地上织成细密的光网，网眼处泛着淡淡的龙纹——那是玄甲军特有的灵力印记。
玄甲军营地内，篝火突然齐齐拔高半尺，青蓝色的火光映得中军大帐的兽皮帘格外清晰。
秦苍身披亮银甲，甲片上的云纹在火光中流转着冷光，玄铁枪斜握在手，枪缨上的红绸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次飘动都带着久经沙场的威严。
五千玄甲铁骑已列成锥形阵，战马的鼻息在低温中凝成白雾，铁甲碰撞的脆响被刻意压低，却在寂静的雪夜里透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最前排的火龙喷筒口泛着幽蓝，那是西域猛火油遇灵力的征兆，喷筒手们的掌心渗出细汗，在极寒中很快结成薄冰。
“李嵩。”秦苍的声音在阵列前响起，沉稳如冰下暗流。他目光扫过身旁裹着狐裘的将领，李嵩的左臂仍打着厚重的夹板，绷带渗出的血渍已冻成暗红的冰壳，但脊背挺得笔直，丝毫不输冲锋的士兵。
李嵩的亮银甲左肩裂成蛛网，甲片外翻的边缘挂着暗红的血冰，那是三日前被贺三刀透骨钉划伤的旧伤，此刻在灵力催动下隐隐作痛。
“营地防御就交给你。”秦苍的玄铁枪在冻土上轻轻一点，枪尖的青蓝灵力渗入冰层，在地面凝成半尺深的冰纹。
“尤其盯紧西侧密道，那里是两贼最可能反扑的路线。若遇突袭，立刻用火龙喷筒封死入口，不必请示。”
李嵩挣扎着单膝跪地，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将军放心！末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守好营地！”
他的声音因伤势有些嘶哑，却字字泣血，眼角的余光瞥见帐外堆着的羽林军残甲，那里还残留着血蛭啃噬的痕迹，赵昂那孩子的半截断枪就插在残甲堆里，枪缨上的红绸已被血浸透。
秦苍微微颔首，调转马头面向阵列。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缝隙，照亮他鬓角的白发，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的锐利：“玄甲军的儿郎们！”他的吼声穿透风雪，青蓝色灵力顺着枪尖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丈许长的光刃，光刃边缘流淌着细碎的冰晶，映得每个士兵的脸忽明忽暗。
“三日前，两贼用毒蛭阴招伏击我军，三百羽林弟兄埋骨冰原！今夜——”
“破阵！复仇！”五千铁骑齐声怒吼，声浪震得周围积雪簌簌坠落。玄铁枪组成的枪林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枪尖的寒芒连成一片，如同一道钢铁森林。
最前排的火龙喷筒已点燃引信，青蓝色的火舌舔舐着筒口，映得士兵们的脸忽明忽暗，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有个年轻士兵的甲胄上还沾着哥哥的血，他紧握着父亲传下的长枪，双手紧握着长枪，脑海中浮现出哥哥被血蛭吞噬的惨状，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出发！”秦苍的玄铁枪向前一指，锥形阵如银色洪流般冲出营地，马蹄踏碎冰壳的脆响在黑夜里汇成惊雷。
先锋营的三百锐士高举“玄甲”大旗，旗面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边缘的破损处还留着上次血战的刀痕，此刻却在夜风中愈发张扬。
战马的铁蹄在冻土上踏出整齐的节奏，与士兵们的呼吸声交织，形成一曲激昂的战歌，连肆虐的风雪都仿佛在此刻退避三分。
密林深处的顾百川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磅礴的灵力洪流正朝着盐窖方向疾驰。
玄甲军的阵型严整如铁，骑兵间的灵力波动相互呼应，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能量屏障，连风雪都被硬生生逼退三尺。
他注意到秦苍将主力分为三路：中路直扑盐窖正门，士兵们举着巨盾组成防御墙，盾面用玄铁加固，还缠着浸过雄黄酒的麻绳，专防血蛭突袭；左右两翼呈弧形包抄，骑兵们弃马步行，借着冰缝的掩护潜行，玄铁枪斜握在手中，枪尖的寒光在夜色中闪烁如星。这是玄甲军的成名阵法“玄冰锁江”，当年曾凭此阵在北境击溃十倍于己的蛮族。
“终于动手了。”顾百川低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跟上。他刻意保持着百丈距离，借着地形掩护在林间穿梭，靴底踩过积雪的轻响被远处的马蹄声完美掩盖。
途经一处断崖时，他停下脚步，指尖在岩壁上快速划过，青蓝色灵力注入石缝，唤醒了三日前埋下的“传声虫”——那是用冰蚕蚕丝与北境寒蝉翅膀炼制的法器，形似柳叶，能将百丈内的声响清晰传回。
虫翅振动的“嘶嘶”声与风雪声交织，很快便传来玄甲军先锋与两贼斥候的厮杀声，兵刃碰撞的脆响里，夹杂着血蛭被雄黄酒灼烧的尖啸。
盐窖附近的两贼营地此刻正陷入诡异的平静。黄天贼的圣粮卫蜷缩在冰帐内取暖，帐外的灵链阵节点泛着微弱的青蓝光晕，如同蛰伏的毒蛇。
周仓的独臂按在裂冰刀上，正借着烛光研究舆图，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他左肩的伤口刚敷上新的药膏，却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白日的损耗。
舆图上用朱砂圈出的盐窖范围已被他反复摩挲，指腹将纸面蹭出毛边，尤其是西侧密道的位置，被画了三道圈——那是他预留的退路，也是今夜的防御重点。帐外传来祭司们低低的诵经声，桃木剑上的符咒在烛光下泛着金光，与帐外的灵链阵遥相呼应。
“如今资源已经到手，现在只需要等着将这资源快速开采并立刻瓜分，这样以后就可以快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而且，跟红日贼这些唯利是图的人在一起合作，总让我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
唯利是图的人还会跟你讲这么多规矩和承诺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周仓不得不防。
不远处的红日贼营地，贺三刀的火雷营已将喷筒对准入口，士兵们抱着酒囊取暖，劣质烧酒的气味与硫磺味交织成刺鼻的气息。
贺三刀本人正用布巾擦拭九环刀，刀身上的赤红符文在火光中跳跃，每道符文都对应着一道杀招，其中“裂江九式”的印记尤其醒目。
他时不时望向黄天贼的营帐，眼神里满是警惕与贪婪——按照约定，今夜本该是周仓值夜，可他总觉得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就在他的念头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一个亲卫队长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向着贺三刀急切的请示。
贺三刀见到这一幕也是眉头微皱并挥手示意让他进来，他的亲卫队长在进来之后连气都还没顺匀就低声禀报：“将军，西侧林子里好像有动静，刚才似乎听到信号筒的声音。”贺三刀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望向密林方向，那里的风雪比别处更急，隐约有灵力波动传来。
“咚！咚！咚！”
马蹄声如闷雷般从西北方向逼近，周仓猛地抬头，帐外的灵链阵节点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是有大规模灵力靠近的预警。
“不好！是玄甲军！”他嘶吼着掀翻案几，独臂挥刀劈开帐帘，青蓝色灵力瞬间注入冰面，“结阵！快结阵！灵链阵起！”案几上的舆图被风吹散，雪花落在“密道”二字上，很快便将其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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