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云高中武举人名列第二十三的消息,迅速传回了振威武馆。
一时间,武馆内沸腾了。往日里与江暮云一同练武、嬉笑打闹的师兄弟们,纷纷围上来,带着由衷的敬佩和善意的调侃,一口一个“举人老爷”地叫着,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光彩。
振威武馆也因此名声大噪,前来报名学艺、或是慕名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馆主张严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比谁都清楚,一个武举人的功名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是无数平民武人毕生追求的顶点,全国每三年也不过取中几百人,是真正的万里挑一!这意味着江暮云已然跃出龙门,身份地位今非昔比。
张馆主当即拍板,要自掏腰包在海州城最好的酒楼包下一个雅间,热热闹闹地为江暮云庆贺,同时也为邵庭正式进入仁心堂学习贺喜,可谓双喜临门。
然而,就在武馆上下张罗着庆功宴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传来——
知府李大人派人送来了请帖,言明已在海州城最负盛名的“望海楼”设下宴席,亲自为江、邵兄弟二人庆功。
这一下,连张馆主都惊住了。
知府大人,那可是海州城的天,官居四品的封疆大吏!平日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如今,知府大人竟要亲自设宴为两个年轻人庆贺?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张馆主既惊且喜,连忙对江暮云和邵庭说:
“既是知府大人亲自相邀,此乃莫大的恩典,万万不可推辞!快些准备,莫要误了时辰。咱们武馆的庆贺,改日再办不迟!”
尽管江暮云如今已是举人身份,见官无需再行跪拜大礼,只需作揖即可,但知府亲临的场合,依旧让武馆众人感到无比紧张和荣耀。
当晚,华灯初上,望海楼最大的包厢“揽月阁”内,灯火通明,熏香袅袅。
江暮云和邵庭在门口侍卫的严密检查和侍女恭敬的引导下,步入包厢。
此次的待遇,比之上次邵庭入府诊病时,更为客气周到,处处透着尊重。
包厢内布置得典雅奢华,紫檀木的圆桌,官帽椅,墙上挂着名家字画。
知府李大人早已端坐主位,身着常服,面带温和的笑容,少了几分官威,多了几分长者气度。
二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依礼深深作揖:“晚辈拜见知府大人。”
“二位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李大人笑着虚扶一下,态度十分亲和。
侍女们鱼贯而入,开始上菜。菜肴极为丰盛,皆是海州城的特色珍馐:清蒸石斑、葱烧海参、芙蓉干贝、八宝葫芦鸭、蟹黄鱼翅羹……琳琅满目,香气四溢,配以陈年花雕,可谓极尽地主之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融洽。李大人端起酒杯,目光扫过兄弟二人,语气诚挚地说道:
“二位贤侄,今日设此薄宴,一则为酬谢谢小友妙手回春,救我小女性命之大恩,此恩此德,本官与内人没齿难忘;二则为恭贺江贤侄金榜题名,高中武举,此乃我海州城之荣耀;这三则嘛……”
他话音未落,包厢内侧的屏风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只见一位身着淡雅锦缎衣裙、头戴珠花面容清秀的少女,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她先是向李大人盈盈一拜,然后姿态优雅地走到桌边,亲手为邵庭和江暮云面前的茶杯续上了热茶,动作轻柔,仪态端庄。
随后,她安静地坐在了李大人身侧的下首位置,微微垂首,面带羞涩。
李大人看着少女,眼中流露出慈爱之色,转而看向邵庭和江暮云,笑容更深了几分:
“贤侄妙手回春,救我爱女,此恩重于泰山。今令兄又高中武举,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此等佳话,实乃天赐良缘。本官常思,若能得贤昆仲常伴左右,共治此州,何愁海州不兴?”
他略一停顿,目光落在江暮云身上,语气变得郑重而直接:
“江贤侄,我有一庶出小女,年方十六,虽非嫡出,然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女红针黹,持家之道,皆有所涉猎。若许配于你,结为秦晋之好,侍奉翁姑,和睦妯娌,必不负贤侄之才。不知……尊意如何?”
此言一出,偌大的包厢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江暮云和邵庭,俱是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大人,又下意识地看向那位坐在一旁脸颊绯红、羞不可抑的少女,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知府李大人这突如其来的提亲,在江暮云和邵庭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江暮云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让他耳中嗡嗡作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身后的官帽椅都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
他快步走到席前空地,对着主位上的李大人,深深一揖,长躬及地,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保持沉稳,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和真挚:
“李大人!大人此言……真如惊雷贯耳,晚辈惶恐无地!”
他抬起头,目光诚恳而带着巨大的压力,望向李大人那深不可测的眼眸,继续说道:
“大人抬爱,竟欲赐下如此天家姻缘!此等殊荣,莫说晚辈一介草民出身,便是那些世家子弟,恐怕也是梦寐以求而不得!”
“可是……可是晚辈扪心自问,何德何能,敢攀此高枝?若晚辈不知深浅,贸然应下,只怕日后夜夜难安,恐折尽自身福寿,更辜负了大人的厚望啊!”
邵庭坐在一旁,心脏也揪紧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李大人的脸色,见对方依旧抚须不语,面上看不出喜怒,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江暮云见李大人没有打断,便硬着头皮,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言辞愈发恳切:“大人,令嫒千金之躯,金枝玉叶,温婉贤淑,理当匹配王孙公子、翰林清贵,方是良缘佳偶。”
“而晚辈不过是一介粗鄙武夫,终日与刀枪棍棒、马匹弓箭为伍,时常汗水泥污满身,甚至难免沾染血腥之气。此等陋质,岂敢玷污小姐清白名声?”
“此等婚事,非但不能成全佳话,反而会误了小姐一生的幸福!大人爱女心切,岂能忍心见其如此?”
他顿了顿,刻意将话题引向更务实也更表忠心的方向:
“舍弟邵庭,蒙大人不弃,青眼有加,得以进入仁心堂学习。晚辈在此立誓,他日若医术有所成,必当常怀仁心,为海州城官民百姓疗疾祛病,绝不辜负大人所托!”
“而我兄弟二人,愿一文一武,倾尽所能,做大人治理海州的左膀右臂,效犬马之劳,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一番话说完,江暮云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不敢起身,心中忐忑万分。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这番拒绝,已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机智和勇气。
李大人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抚摸着胡须,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江暮云和邵庭之间缓缓扫过,带着审视和考量。
就在气氛几乎要凝固到极点时,李大人忽然抚须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江贤侄果然是个至诚君子,思虑周全,不慕虚名,更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处处为小女着想!”
他笑声爽朗,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此事确是老夫考虑不周,有些唐突了。贤侄所言极是,姻缘之事,关乎终身,确需慎重。”
“罢了,此事暂且搁下,容后再议!今日是给你们兄弟二人庆功的大好日子,我们不谈这些,只论佳肴美酒,共庆双喜!”
说着,他率先举起酒杯,示意江暮云起身归座。
江暮云如蒙大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再次躬身道谢,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坐下,只觉得双腿都有些发软。
接下来的宴席,表面上恢复了之前的融洽,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李大人似乎真的将提亲之事抛诸脑后,只谈风土人情,勉励兄弟二人前程。
然而,这顿饭对于江暮云来说,却是吃得心惊胆战,食不知味,每一刻都如同坐在针毡之上。
而坐在他身旁的邵庭,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乖巧温顺的模样,安静地用餐,偶尔附和几句,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
他心中醋海翻腾,酸涩与怒火交织。
好一个知府大人!下手可真快!哥哥这才刚刚中举,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用姻亲关系将他们兄弟二人彻底绑上他的战车,化为真正的“自己人”!
邵庭在心底冷笑,果然,这世上没有白得的恩惠,所有的礼物和提携,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这海州城……看来是不能再安稳地待下去了。
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在离开之前,他要让哥哥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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