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的效率极高,不出一个月,一份详尽且远超A国预期的智能扫描无人机神经网络优化报告便已完成。
与他对接的是A国情报部门一位名叫玛丽的女士,作风干练,言语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收到报告后,玛丽罕见地表达了高度满意,第二笔科研经费连同改善后的生活费很快打入了邵庭的账户。
看着账户里增长的数字,邵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资金的压力暂时缓解,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将重心重新投注到梦思行身上。
这个由他亲手从废墟中捡回、一点点修复改造的机器人,对他而言,意义早已超出了一个简单的实验对象或打扫工具。
它更像是一件凝聚了他心血的作品,一个……需要他精心培育的“孩子”。
仿生皮肤的生物材料仍在培养皿中缓慢生长,至少还需要九个月才能投入使用。
邵庭决定不再等待,优先为梦思行安装机械下肢结构。
至少先让它能够自主站立和移动,总比困在那个矮小的移动平台或轮椅上要方便得多。
此时,梦思行来到实验室已经三个月。
他们的日常交流依旧不多,大多数时候,实验室里只有邵庭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只要邵庭不主动开口,梦思行便会安静地待在一旁,或是执行简单的清洁任务,或是默默地扫描学习着邵庭工作留下的数据碎片,绝不会打扰他。
邵庭采购了所需的金属材料、精密伺服电机、传感器和控制系统,开始在工作台上为梦思行打造一对机械义肢。
没有仿生皮肤的覆盖,这对腿完全是冰冷的金属和线缆结构,充满了硬核的科技感,却也格外凸显其非人的本质。
让机械结构模拟人类步态是极其复杂的挑战。
人类行走看似简单,实则需要众多肌肉群的精妙协同,以及与上半身重心的完美配合。
邵庭需要反复调整伺服电机的扭矩输出、关节的灵活度、以及平衡算法的参数。
他将梦思行安置在一个临时找来的旧轮椅上,小心翼翼地为它连接上新制作的双腿。
“小梦,”邵庭习惯性地用了这个更显亲近的称呼,“试着站起来,感受一下平衡,慢慢来。”
梦思行接收到指令,胸腔内的处理器开始运行新的控制程序。
它尝试驱动腿部电机,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它缓缓地、有些摇晃地试图撑起身体,但重心一个不稳,又猛地跌坐回轮椅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邵庭面无表情地记录下这次失败的数据,上前检查连接处和传感器读数,然后继续进行微调。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一次次修正。
与此同时,邵庭并没有忘记软件层面的升级。
他为梦思行安装并激活了当前最先进的AI情感模拟模块。
在2040年的技术背景下,这类模块已经高度发达。
它们能够极其逼真地模拟人类的各种情绪反应,通过分析海量的对话数据、微表情库、语音语调模型和生理信号对应关系,机器人可以学会在特定情境下做出“恰当”的情绪反馈。
听到笑话会“笑”,遇到悲伤事件会“安慰”,甚至能进行看似深情的告白。
这种模拟高效、得体,几乎无可挑剔,但其本质,依然是一场基于庞大数据库和复杂算法的完美的模仿秀。
其核心哲学困境始终存在:如果一种模仿完美到与真实体验无法区分,那么它是否可以被认为是“真实”的情感?
邵庭清楚这一点。
他并未将这种现成的模块视为终点,而是将其作为梦思行的基础训练库和表达工具。
他真正追求的,是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能够自主学习、形成复杂关联记忆、甚至产生真正“理解”的神经网状系统。
——这正是他在华国时未能最终完成的突破性技术。
现在,在这间偏僻的地下实验室里,在这个捡来的半成品般的机器人身上,邵庭开始了这场孤独而大胆的冒险。
他将自己未完成的理论和算法,一点点写入梦思行的核心,观察着它的每一次反应,每一次数据波动。
*
梦思行再次尝试站立,这一次,它摇晃的幅度小了一些,坚持的时间长了几秒。
它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轮椅的扶手以保持平衡。
那双乌黑的眼眸看向邵庭,新的情感模块似乎正在尝试为当前“困难”和“专注”的情境寻找一个合适的反馈表达式。
梦思行又尝试了几次,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最终它停了下来。
它抬起那双深邃却缺乏情感的眼睛看向邵庭,用那被改造得低沉悦耳、却依旧平稳的声线说道:
“邵博士,根据当前平衡数据与动力输出分析,单靠我自身的调节系统,暂时无法实现稳定站立。”
邵庭看着它比第一次尝试时明显的进步,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带着一种引导式的口吻说:
“那你再多想想办法,小梦。总不能一直依赖轮椅,不是吗?”
梦思行的处理器核心无声地高速运转着,庞大的数据库和新的情感模拟模块被调动起来,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邵博士”。
数据流勾勒出他的画像:有洁癖,工作严谨,37岁,无伴侣,情感需求隐秘而细微,比起女性来说对男性更感兴趣……
几乎是瞬间,它选择了一个看似最优的解决方案。
它微微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它俊朗的面容带上了一种顺从甚至有些脆弱的姿态。
它朝着邵庭,缓缓伸出那双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手,语气也放得更加轻柔:
“邵博士,如果您愿意拉着我的手,给予我一些外部引导。我相信,即使没有轮椅,我也能站起来。”
邵庭沉默了。
他的目光冷静地审视着眼前这张低眉顺眼、俊秀非凡的脸。
若是旁人,恐怕很难拒绝这样一个长相帅气的“人”如此谦卑又带着一丝依赖的请求。
但邵庭太清楚了。这不是灵光一现,这是计算。
是梦思行基于对他的性格分析,从它庞大的行为模式库中,尤其是它作为性爱机器人的原始底层逻辑筛选出的、最可能达成目的的策略。
——一种近乎“勾引”的、利用自身外貌优势获取帮助的方式。
现在的它,离邵庭心目中那个拥有真正自主意识、情感发自内心的仿生人,还差得远。
它只是在模仿,在计算,在高效地执行程序。
而只不过这次被计算的对象是他。
邵庭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啊,小梦。”
他爽快地答应下来,伸出自己白皙修长、却因长期接触仪器和材料而略带薄茧的手,握住了梦思行微凉的手掌。
“那你可要拉稳我了。”
梦思行借助邵庭手臂提供的拉力,腿部电机再次嗡鸣作响,它开始缓缓地、有些摇晃地试图站起身。
就在它即将站稳的刹那,邵庭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光芒,他突然抬脚,利落地将旁边的轮椅“哐当”一声踢开。
“现在你没有退路了。”
邵庭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迫使梦思行完全依靠双腿和他手臂的支撑维持站立。
他微微眯起眼睛,带着一种审视和挑战的笑意,逼近梦思行,强迫它与自己对视:
“好好看着我,小梦。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梦思行的身体微微晃动,全靠邵庭的手和它自己不断调整的平衡算法维持着站立。
它的眼眸乌黑润泽,完美地倒映出邵庭的脸,但那深处,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高速运行的数据流。
然而,它被精心改造过的嗓音却能模拟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回答:
“邵博士,我有些紧张。担心自己会摔倒,不过有您拉着我,我很安心。”
邵庭看着这双无比逼真却空洞的眼睛,忽然想起了在垃圾场初遇的那一刻。
那时他只听见了废墟下绝望的求救,完全看不见它的表情。
那个时候,这张脸上会带着怎样的“情绪”呢?是程序化的恐惧,还是——?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邵庭忽然松开了手。
失去了外部支撑,梦思行的平衡算法瞬间无法应对,它踉跄了一下,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整摔倒的姿态,一只手还维持着刚才与邵庭交握的姿势,抬起头,用那双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睛望向邵庭,用那好听的嗓音发出疑问:
“邵博士,是我刚才的请求……惹您生气了吗?”
邵庭看着它这副完全无法理解人类复杂情绪和试探行为的模样,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躁。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它根本不懂什么调情与暗示,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最优解”策略而已。
他吐出一口气,压下那点莫名的情绪,走过去将轮椅重新推回到梦思行身边。
“没有。”他简短地回答,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去继续练习平衡算法,直到能独立站立行走为止。”
梦思行默默地用手支撑着地面,配合着腿部微弱的动力,有些笨拙地爬回了轮椅坐好。
它坐直身体,目光却依然追随着邵庭,似乎在持续分析着他刚才一系列行为的意义。
过了一会儿,它操控着轮椅,缓缓移动到邵庭身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邵庭实验袍的一角,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它抬起头,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情感模块努力渲染出一种类似于“担忧”和“脆弱”的神色,声音也放得更轻:
“对不起,邵博士,我很感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会努力达成您的期望的。”
——成为一名拥有真正自我感情的仿生人。
虽然它此刻的行为,依然只是精密的模拟。
邵庭看着它这副仿佛害怕被抛弃的模样,像极了人类在感到不安时的反应,心中那点烦躁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就在这时,看着梦思行努力模仿“脆弱”以寻求安抚的样子,邵庭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
是啊,既然完整的、发自内心的情感难以一蹴而就,那他为什么不能先拆分解构呢?
他可以尝试将人类某些核心的、基础的情绪反应——比如恐惧、喜悦、悲伤、依赖——
不仅仅是作为行为模式库,而是更深层地,变成一种可被学习和内化的“数据芯片”植入梦思行的神经网络中。
让这些情绪种子先在它的系统里扎根,再通过与环境、与他的互动,自我学习、运作、甚至演化。
这不同于直接安装现成的情感模拟模块,而是试图为它打下产生真正情绪的“生理基础”。
“我好像……有新的思路了。”邵庭看着梦思行,眼中重新燃起了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充满挑战欲的光芒。
之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路径的兴奋。
“恭喜你,邵博士。”
梦思行看着邵庭,似乎无法完全理解邵庭此刻的情绪转变,但它依然安静地拉着他的衣角,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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