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荒诞的公园实验带来的短暂趣味很快消散。
回到阴暗的地下实验室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梦思行依旧安静、顺从,仿佛公园里那场拼尽全力的挣扎从未发生过。
然而,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并且是在邵庭最脆弱的时候。
——他的机器人逃走了。
接连几天的阴雨让地下室的潮湿气更重。邵庭早晨醒来时,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喉咙干涩发痒,额头也隐隐发烫。
他初步判断自己是发烧了,大概是受了凉,加上这糟糕环境的影响。
他并不知道该去买什么药,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操心过这种事了。
在华国,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实时监测和打理,他只需要专注他的实验。
此刻,他依循着最基础的常识判断:只是小病,卧床休息,靠自身免疫力熬过去就好。
于是,浑身无力、头脑昏沉的邵庭重新躺回床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不适让他格外难受,他闭着眼,意识很快就被拖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根本无暇去留意梦思行在做什么。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时醒时睡,模糊中只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
当他再次艰难地睁开眼时,实验室里一片昏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喉咙干得冒烟,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嘶哑微弱:“小梦……水……”
没有人回应。
实验室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雨声。
“梦思行?”邵庭提高了一点声音,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依旧是一片死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驱散了他的昏沉。
邵庭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动作太快导致一阵头晕眼花,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他强撑着不适,跌跌撞撞地开始在并不宽敞的实验室里寻找。
工作台旁没有,角落里没有,充电接口处也是空的……
他转了一圈,找遍了每一个可能的地方。
梦思行消失了。
连同它代步的那辆轮椅,也一起不见了踪影。
实验室的门锁完好,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它就像是自己出去的。
邵庭站在原地,身体因为发烧和某种莫名的心情而微微发抖。
所以……他的机器人,是趁他病重昏睡的时候,自己“逃”走了?
呵。
邵庭甚至在此刻还有心思苦中作乐地琢磨他这个实验对象——原来机器人也懂得“趁你病,要你命”这个道理?
或者说,是趁他生病,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他站在空荡荡的实验室中央,低垂着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前,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烧灼的体温和空寂的环境放大了邵庭的某种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分析梦思行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机离开?是反思自己哪个环节的刺激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还是……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没想到,最终连一个机器人也会背叛他、离开他。
他做人是不是真的太失败了?三十七年,一无所有,众叛亲离,连自己创造的造物都选择抛弃他。
这个念头仅仅浮现了一瞬,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心里冷漠地对自己说。
不过是一个实验品,一个半成品。丢了就丢了吧。
以他现在的能力和A国提供的经费,再购置一个型号更先进、更听话的机器人助手,并非难事。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在意了。
邵庭拖着依旧虚软的身体,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想在实验室里走动一下,思考接下来的工作。
喉咙的干渴再次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那个熟悉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小……”
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闭上了嘴,胸腔里那股因为发烧而本就急促的呼吸,似乎更加窒闷了。
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没有谁会再回应他的呼唤。
也根本不会有会在他难受时,递上一杯温水了。
邵庭缓缓地靠在冰冷的工作台上,抬起手,用手背抵住发烫的额头,低低地咳嗽起来。
原来——
他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
邵庭拖着虚软的身体,重新倒回冰冷的床上。
此刻,他没有任何工作的欲望,甚至连思考仿生人实验都觉得疲惫不堪。
他伸手摸索到床头的总控开关,按了下去。
嗡——
实验室里所有仪器运转的低鸣瞬间消失,灯光熄灭,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这是他习惯的处理方式。
每当感到难以承受的痛苦或悲伤时,就强行将自己与外界隔离起来,切断一切感知,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出虚弱,也就不会给予他人攻击自己的机会。
长年累月,这种高度的防备心早已刻入骨髓,即使如今只有他独自一人,也无法改变。
黑暗和寂静包裹着他,但饥饿感却无法被完全屏蔽。
胃里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绞痛,他不想再喝那些冰冷寡淡的营养液,他渴望一碗热腾腾带着烟火气的炖汤,能把温暖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肠胃。
他也觉得冷,潮湿的寒气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他想要一张电热毯,甚至一个取暖器。
这种又冷又饿、虚弱无助的感觉,猛地将他拽回了遥远的童年。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一无所有,像皮球一样被亲戚们踢来踢去,直到父母留下的那点遗产被榨干耗尽,他就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累赘。
他甚至没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厚实暖和的衣服。
他害怕寒冷,害怕饥饿,更害怕那些冷漠或算计的人心。
他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通往另一种生活的绳索。
他从泥泞中一步步爬上了顶峰,却又被狠狠推落,再次回到这近似一无所有的原点。
邵庭将自己深深埋进被子里,体温渐渐焐热了狭小的空间,但他依然感觉忽冷忽热,喉咙干渴,胃袋空空。
但他从来只有自己,无法依赖任何人。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再躺六十秒,就六十秒。
然后他就必须起来,去给自己倒杯水,再去拿一支能维持基本生命需求的营养液。
一、二、三……
就在他数到三十几的时候,寂静中,门口的方向似乎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邵庭猛地睁开眼,所有的虚弱和昏沉在瞬间被高度警觉取代。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摸向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把手枪。他悄无声息地从床上下来,尽管脚步因为发烧而有些虚浮,但握枪的手却很稳。
他打开了实验室入口处那盏功率不大的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
他紧握着枪,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挪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习惯性放在门口矮柜上的钱包。钱包的位置似乎被移动过。
他心中一凛,小心地用空着的手打开钱包——里面为数不多的纸币少了几张。
A国贫民区很多地方仍以现金交易为主,这是他特意兑换的。
看来,是梦思行逃走时顺手拿走的。
邵庭内心冷笑一声,该死的叛徒。
就在这时,那细微的声响又传来了。
这一次,他混沌的大脑清晰地将声音信号分析了出来——是轮椅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点……塑料袋的窸窣声?
是梦思行?
它回来了吗?
这个认知让邵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垂下了枪口,但下一秒,一种更深的警惕和愤怒猛地攫住了他。
这个叛徒机器人,它回来干什么。
是发现外面生存不易,后悔了,想回来索取更多?
还是……它有了更危险的想法,比如干脆除掉他这个创造者,以绝后患。
邵庭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尽管他的脸颊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但他手中的枪再次稳稳地抬了起来。
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指向门口,等待着那个不速之客的出现。
无论它为何回来,他都不会再轻易相信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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