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丽芳有点想深圳了。
也许,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回李家了。趁着垚垚下晚自习还在回家的路上,给他打个电话吧?
丽芳拿出手机看,还不到九点呢。
又在外面走了一会儿,一到九点,丽芳就拨通了垚垚的电话。
那头很快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喂,阿姨。”
声音仍像自己每一次打电话给他一般随意又亲近。
丽芳问:“你下课啦?”
垚垚说:“下了呀。正在回家的路上。你从老家回来了吗?”
丽芳说:“没有呢。 今天小刘叔叔给你买了什么夜宵啊?”
从单蓉口里得知,丽芳回来后,单蓉给他做了两次夜宵,他不爱吃,后面就是每天早上垚垚告诉小刘想吃什么,小刘晚上买再去接垚垚了。
垚垚说:“我还不知道,应该是披萨吧。”
电话里传来司机小刘快乐的声音:“是披萨呢!”
丽芳也故作快乐地说:“披萨好吃!”
垚垚却微叹了一口气后,像个小大人般地说:“以前我爸说外面的饭不好吃我还不信。现在每天晚上吃外面的东西,我觉得吃什么都一样了。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丽芳说:“是呀。”
不等丽芳再说话,垚垚又抱怨道:“可是单蓉阿姨做的饭太咸了,我吃过几次晚上老是想喝水,睡不着觉。”
听着他依然孩子心性毫无防备地抱怨,丽芳在这头笑了笑。
那一头,又有手机响了起来,只听小刘恭敬有加地招呼道:“您好李总!”
很快,小刘就说:“垚垚,你爸爸要和你说话。”
垚垚匆忙说道:“阿姨,我和爸爸几句话。”
不等挂电话,就听到垚垚在叫爸爸。
李先生亲和地叫道:“儿子!放学啦?累吗?”
对着父亲,垚垚始终有些腼腆,他略不好意思地回道:“不累呀。”
丽芳自己挂了垚垚的电话。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婆婆问丽芳:“几时去呀?”
丽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婆婆是问她什么时候去广东。
答道:“还不知道呢。”
婆婆声音弱了下去说:“你去深圳的时候,我提前做一点吃的东西你给文强爸带去呢。”
婆婆的意思是要给丽芳给老公带东西去。
丽芳说:“您要做什么随时做,做好了我给他快递过去就行了。”
婆婆问:“你不去他那边?”
老人家以为都在广东,就等于离得很近。
丽芳说:“我离他很远的。坐车还要好几个小时。”
婆婆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家待几天是挺舒服的,时间一长,不年不节的,不仅婆婆觉得奇怪,连村子里人也议论纷纷。
最关键的是: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肉眼可见的少了。
所以这天早餐后,丽芳开着车去了城里那个家政公司。
里面放着一张办公桌,有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坐在桌前。
丽芳问:“你们这里介绍工作吗?”
妇女说:“是呀,你要找什么工作?坐下说吧。”
说完一指办公桌旁边一张脏兮兮的长条布艺沙发。
丽芳看了一眼,仍站着问:“我以前在深圳做家务岗的。想问一下这边工资怎么样?”
妇女挠了挠头发说:“这边工资肯定没深圳高呀。育婴师工资稍微高一点,但是要混做家务,看你做不做?”
丽芳又问:“一个月多少钱呢?”
妇女说:“四五千块钱。”
丽芳问:“不是有五六千吗?”
妇女又挠了挠头皮,说:“西安有,高的还有七千。我们小县城哪里有这么高?如果这么高都在家里做了,都不用外出打工了。”
丽芳说:“好。谢谢啊。”
妇女说:“看你做不做,如果想做的话,可以留个电话,有事了我联系了。”
丽芳说:“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吧。我过几天打给你。”
妇女立马一脸索然无味地说:“外面牌子上有。你自己去记一下。”
出了家政公司,丽芳回了村子里。
又过了一天,突然接到李先生老公司助理孙小姐的电话。
孙小姐问:“阿姨,下个月的社保还是买你和赵师傅两个人的吗?”
丽芳心头一惊,才想起来公司又该统计下个月交社保的人员名单了。
赵师傅是直接在公司的花名册上,丽芳的社保是不用自己出钱的,公司和个人的缴费部分全部都由李家承担。以前都不用通知丽芳的。
丽芳心头疑惑,嘴里问:“是呀,怎么啦?”
孙小姐说:“没什么,我问一下。”
虽然孙小姐只是问一下,可丽芳明白,只要离开李家,自己的社保马上就断缴了。
挂了电话,丽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嘴角泛出一丝笑意来。
不管是去西安还是回李家,或者是去深圳另外找工作,总之要继续工作了。
于是,丽芳和婆婆说过后,去了妈妈家。准备再去看看妈妈,就出门去。
哥嫂仍然去打零工了。
这一天晚上,哥嫂干完活回来,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哥哥问:“这次请了多长时候的假?好像比以前请得久。”
丽芳问:“你们说如果我去西安找个家政工作怎么样?”
哥哥问:“为什么?”
丽芳便把这些年在李家发生过的自己心里有印象的事情对哥嫂说了一遍,也说了这次打嘉嘉的事情。社保的事情也说了。
丽芳在说这些新旧往事的时候,哥嫂和妈妈没有插一句话。
一直等到丽芳说完了,妈妈和嫂子对视了一眼,嫂子眼里含着宽容的笑意。妈妈则一脸的担忧与心疼。
可是,哥哥却开口道:“你不要再干家政了。”
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丽芳满含期盼地看着哥哥问:“为什么?你有好工作给我介绍吗?”
哥哥低头喝了一口汤,依然语气干脆地说:“你在这一家都干不了,还去哪里能做得了?”
哥哥一脸质问地看着丽芳,那饱经风霜而黝黑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神情。
妈妈小声说:“她做得太累了。一做这么多年,每顿要做那么多菜,老的小的,比伺候自己家人难得多。”
哥哥又看向妈妈说:“别人是出了钱请她做的,不是白伺候呀!做什么事不累?”
嫂子小声说:“我和你哥每天早上四点就起来了,晚上七八点才到家。中午就在地头吃饭。现在的气温低,饭送到都冷了。风一刮汤里面都有灰尘。我们还不是一样的吃。”
哥哥说:“对呀,我们一个人一天才赚两百块,今天干了还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活干!你如果不是出去打工,你也是和我们一样!”
哥哥用一声咳嗽结束了干脆的说话声,又扬着头偏了一下,以此来强调自己的说的话有多么正确。
丽芳妈妈说:“反正我在别人家里住不习惯。前两天去文强那里,住了一个晚上我都睡不着。芳在老板家里能自在?”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一只手摆动着。
哥哥有些生气地说道:“那问一下你女婿住牢房的自不自在?不是老板肯帮忙,他到现在还关在里面。能出得来?还想像现在一样打工挣钱?”
丽芳说:“他们好是挺好的。有些时候做的也很气人。”
哥哥又冲丽芳说:“别人凭什么随时随地都对你好呢?你自己家里人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对你好啊!你在别人老板心目中排老几?”
嫂子笑道:“我觉得你这个老板真的已经够好的了。我们这边也有人做保姆,我听她们说那一点点剩饭剩菜都不浪费的,都是让保姆热了下顿吃。还要自己带床单被套洗衣粉香皂之类的。”
丽芳问:“热了谁吃?”
嫂子笑得哈哈地:“肯定是热了保姆吃呀。”
哥哥伸出乌黑壮实的手掌,掰着那粗短的手指头一项项数给丽芳听:“你吃什么、吃多吃少不管、用水用电多少不管、睡午觉不管你、用手机不管你、还给你买社保、你生病还安排你去看专家号、你老公打架帮你捞人、你还说过的不自在,什么样才叫过得自在?你在他家里都干不下去换一家更加干不下去!所以我说你不用再干家政行业了。”
哥哥说着说着,生气了,情绪开始激动,嗓门也飚升上去了。
嫂子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揪着左手食指指甲缝里的一块死皮,随着死皮被撕下来,她吃痛地发出‘咝’的一声。
也有些地方把这叫“倒茧皮。”
这个季节天气干燥,再加上都是干的粗活,手上不仅起死皮。等天气再冷一点,还会裂口,严重的时候,一用力干活,裂口处还会流出鲜血来,丽芳想起那滋味就钻心的疼。
哥哥说:“以前人说升米恩斗米仇,现在大恩就是大仇!人家老板也只能对你这么好了,再好就不像话了!你也不用去西安了,明天跟着我们去地里干两天活就知道了。正好明天还差一个人!”
不等丽芳说话,妈妈低着头小声咕嘀道:“她这么多年没做农活,这么累的活她能做得了?”
哥哥的话每一下都重重地捶在丽芳的心口上。丽芳把两只手肘都撑在桌面上,用两只手捧着脸,一筹莫展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知道他们是好人,帮过我很多忙。关键是现在人家也没说让我去呀。他们也不想要我了。”
哥哥起身说:“反正你不要寒了人家的心! 不要让人家觉得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老公取保候审期还没过吧?”
丽芳小声说:“没有,要一年。”
嫂子慢慢悠悠,和风细雨地说道:“对呀,你现在还有求于你的老板呀。当初人家一句话就把他放出来了,我和你哥哥都在家里说,这不是特别硬的关系都办不到的。现在如果他随便说一句话都还可以让他再进去。你哥当时还专门查了取保候审是什么的。”
丽芳听到心头又是一惊,说:“他在厂里好好的打工,又没犯什么事。”
哥哥说:“人家一句话能弄出来,一句话也能给你再弄进去!”
丽芳说:“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哥哥起身说:“我没和人家打过交道,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的人不简单,你千万不要寒了别人的心!在别人家里干了几天活,就敢打人家的孩子了!和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计较!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丽芳说:“我那天他突然故意尿我脸上,我一急就伸手打了。平时我真的对他们很好,真的从心里把他们当自己亲戚家的小孩对待。是没二心的。”
哥哥说:“皮干!哄鬼咧?还亲戚!我打你家文强试试看你高不高兴?你嘴上不说心里也恨我!你侄子他们小时候没在你身上拉过尿拉过屎啊?你怎么不打?你拿没拿人家娃当亲人,你老板心里明白得很!千万别当着老板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好好干活就行了。什么亲戚呀?人家是付了钱请你去干活。我觉得他们这一家人已经很大度了!”
丽芳说:“现在人家都不叫我去,我还怎么去呀?”
“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一家你都不干了,你就不要再干家政了。你去别的家干不了的。”
哥哥说完就走了。
嫂子也马上起身说:“睡觉去。想破脑袋有什么用。”
哥哥嫂子一走,妈妈也起身说:“走,睡觉去。”
上次小瑞回家,李太都会一直问她什么时间回去上班。现在丽芳回来这么久了,李家连个音讯都没有,工资全额发完了,孙小姐还打电话来提醒了买社保的事。
丽芳纵然想回去,也没法破这个局。真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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