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下去的风景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太足,林砚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划出一道弧线。投影幕布上,红杉资本的收购意向书像块烧红的烙铁,每一个数字都泛着灼人的光——溢价百分之六十,现金支付,交易完成后他个人将套现十七亿。
“十七亿,”副董事长周明远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我们从二手车行起家,三年做到文旅行业前三,现在是见好就收的最佳时机。”
林砚抬头时,正撞见财务总监在笔记本上飞快计算着什么。会议室里十二张椅子,有九张背后的影子都透着跃跃欲试。只有法务部老张指尖敲着桌面,节奏不紧不慢,像在数着什么。
“见好就收?”林砚拿起桌上的景区航拍图,西南古镇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周叔还记得去年雨季吗?我们在那里抢修被冲毁的栈道,当地老乡提着灯笼来送姜汤。十七亿买不走那些灯笼的光。”
周明远嗤笑一声:“董事长还是太年轻。资本只认报表,上个月新兴品牌搅局,我们两处景区客流降了三成,再拖下去……”
“所以更不能卖。”林砚把航拍图推到桌中央,“红杉要的是标准化资产包,他们会砍掉非遗工坊,把古镇改成连锁客栈,就像他们去年收购的那三家滑雪场,现在连雪道都用机器造。”
他起身走到幕布前,指尖点在收购协议的补充条款上:“这里写着,交易完成后保留核心管理团队三年。但你们看小字——三年后他们有权更换全部管理层。”
会议室里的窃窃私语突然停了。林砚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带团队去西南古镇,老木匠李伯握着他的手说:“小林总,这门木雕手艺传了七代,你要是能让年轻人愿意学,我把传家的刻刀送你。”现在李伯的工坊已经收了六个徒弟,最小的那个才十九岁,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李伯。
“我查过红杉的过往案例。”法务老张忽然开口,把一叠文件推过来,“他们收购的文旅项目,平均十八个月后会剥离非盈利资产。我们在建的生态营地、非遗研学基地,全在剥离名单上。”
周明远的脸色沉了沉:“老张是跟着董事长父亲的老人,自然向着自己人。但在座的各位,谁不是拿着真金白银入股的?”他看向几位新晋董事,“王总去年刚抵押了市区的房子加仓,赵总女儿下个月要去留学……”
“我知道大家有压力。”林砚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我连夜做的反制方案。我们用景区未来三年的收益做质押,向民生银行申请低息贷款,稀释现有股份的同时,给核心员工开放股权激励。”
他把文件分发给众人:“非遗工坊要扩建,下个月就请李伯他们收徒传艺;民宿集群项目,昨天已经和县政府签了意向书,用乡村振兴基金补贴建设;还有AI导览系统,技术部正在改方案,保留人工讲解队……”
“这些都需要钱!”周明远拍了下桌子,“银行利息再低也是债,你有没有算过现金流缺口?”
“算过。”林砚翻开笔记本,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三年前他在二手车行前和第一个客户的合影,对方抱着刚买的二手面包车方向盘,笑得满脸褶子,“那个客户说,买二手车图的就是踏实。现在做文旅,游客要的也是踏实。”
他忽然走到窗边,指着远处连绵的山影:“上周我去山里营地,看管员老马说,有对夫妻每年都来,带着孩子认植物。他们不是来打卡的,是来把这里当第二个家。红杉给的十七亿,买不走这种归属感。”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林砚注意到,刚才在计算的财务总监,此刻正对着那份反制方案出神;几位犹豫的董事开始交头接耳,手指在文件上画着圈。
“投票吧。”林砚坐回椅子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卖了公司,我们能分很多钱。但留着它,十年后我们可以带孩子去看李伯的徒弟刻木雕,去住我们盖的民宿,告诉他们这是我们造的风景。”
唱票声响起时,林砚望向窗外。初夏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像极了西南古镇石板路上跳动的阳光。他忽然想起父亲临走时说的话:“钱会花光,但做事的名声能传辈。”
“七票反对,五票赞成。”老张宣布结果时,周明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林砚起身时,西装外套从椅背上滑下来,他接住的瞬间,仿佛握住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散会后,法务老张走在最后,递给他个布包:“李伯托人捎来的,说上次你夸他的刻刀好用。”林砚打开布包,紫檀木刀柄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刀身上刻着极小的字——守艺。
当晚林砚收到红杉资本的邮件,措辞强硬地表示将重新评估合作。他没回复,而是给西南古镇的项目经理发了条消息:“明天开始扩建工坊,钱的事我来解决。”
窗外的城市渐渐亮起灯火,林砚拿起那把刻刀,在便签纸上轻轻划了下。锋利的刀刃切开纸张的声音,像极了他第一次在古镇听见的,木槌敲打凿子的脆响。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资本的博弈还会继续,市场的风浪不会停歇。但此刻握着刻刀的掌心渐渐温热,他忽然明白,有些风景注定不能标价出售,因为它们要在时光里慢慢生长,长成能传给后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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