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嘈杂交叠，一张张或焦虑、或恳求、或带着孤注一掷神情的面孔，将韩牧野、王五和宇文殇团团围在中央。
唾沫星子几乎要飞到脸上。饶是王五这等凶悍人物，也被这汹涌的“求保”狂潮冲得有些发懵，他烦躁地扒拉开几乎戳到他鼻子的几只手，铜铃大眼瞪得溜圆：“挤什么挤！一个一个说！他娘的，老子耳朵都要炸了！”
宇文殇的眉头锁得死紧。他手里捏着一份刚拟好的货单，此刻被挤得皱巴巴，上面墨迹未干就被蹭花了。
他心思缜密，擅长运筹帷幄，但眼前这混乱无序、近乎失控的场面，显然超出了“长风商队”原有的运作框架。
他看向韩牧野，眼神凝重，低声道：“老韩，这样下去不行。商队是商队，护卫是护卫。职责不清，精力分散，迟早要出大乱子。而且，这已经不是我们一家商队的事了，是整个凉州乃至河西走廊的商路护卫之责。”
韩牧野站在人群中心，身形依旧挺拔如标枪，但眼底深处也翻涌着未曾预料的波澜。他预见到承诺会引来求助，却未曾想竟是如此山呼海啸般的规模！
这已非简单的“帮忙”，而是无数商队将身家性命押在了“长风”二字之上！他抬手，虚按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威压稍稍压制了嘈杂。
“诸位掌柜！”韩牧野的声音清朗，穿透力极强，压住了场中的喧哗，“长风号一诺千金！既说了可求助，便不会袖手旁观！但眼下情势，诸位也看到了。若仓促应承，调度混乱，非但护不住诸位财货，更可能误了大事，害了性命！”
他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急切的脸：“我韩牧野在此立誓，三日之内，必给诸位一个明确的章程！既能护得商路周全，亦能保我长风号与诸位掌柜的承诺不落空！这三日，烦请诸位先行登记托请事项、货物详情、路线、时限！宇文掌柜会安排人手记录在案！”
韩牧野的镇定和许诺像一剂强心针，让焦躁的人群稍稍平息。宇文殇立刻指挥几个识字的伙计搬来桌椅，开始登记造册。
人群虽仍拥挤，却好歹有了秩序，只是那嗡嗡的议论声依旧如潮水般在大堂内回荡。
王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凑到韩牧野身边，看着眼前这比打了场硬仗还让人头疼的场面，瓮声瓮气地嘀咕：“老韩，这…这比砍苍狼骑还费劲啊！咱长风商队这点人手，撒胡椒面都不够！总不能把跑商的兄弟都拉去当护卫吧？那商路还走不走了？”
宇文殇也走了过来，手中捏着刚记下的几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需求，眉头紧锁：“老韩，五哥说得在理。商队护卫，职责专一，风险极大，与行商截然不同。需要专门的章程、专门的器械、专门的…人手！而且是精兵！普通的商队护卫，对付小股毛贼尚可，遇到‘一阵风’、‘黑水沟’那种积年老匪，或是苍狼骑那样的精锐，根本不够看！”
韩牧野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后院马厩里那些正被精心喂养、膘肥体壮、从苍狼骑手中缴获的河西骏马。
夕阳的金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他沉默了片刻，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喧嚣，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商队，是长风号的根基，行商获利，不能停。”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但眼前这局面，这无数商贾的托付，也是我们长风号在凉州立足、打通西域商路必须扛起的担子！商路通，则长风兴；商路阻，则长风衰！”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宇文殇和王五：“所以，我们要变！单靠商队兼职护卫，杯水车薪，力不从心。唯有…另起炉灶！”
“另起炉灶？”王五和宇文殇同时一怔。
“对！”韩牧野斩钉截铁，“新开一家长风镖局！专司走镖护镖！与长风商队并行，互为犄角！商队行商，镖局护路！镖局所接托请，收取镖银，自负盈亏！行有行规，护有护法！唯有如此，才能专业化、规模化，担得起这凉州商路护卫之责！”
“长风镖局…”宇文殇眼中精光一闪，手指下意识地捻动，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算筹，“专营走镖…自负盈亏…收取镖银…妙！如此一来，职责清晰，财源独立，既可满足商路需求，又能壮大我长风实力！老韩，此策可行！而且必须尽快！否则信誉受损，再难挽回！”
王五也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好主意！开镖局！这买卖好！老子就喜欢干这个！砍沙匪，保商路，还能收银子！痛快！比窝在城里点货强多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带着彪悍的镖师队伍，在黄沙戈壁上纵横驰骋的场景，兴奋得直搓手。
“好！就这么定了！”韩牧野一锤定音，眼中燃起创业的火焰，“宇文，镖局的章程、规矩、对外文书、价目，你来操刀！务必详尽周全，让人挑不出理！五哥，你立刻去点算我们现有可用的人手，特别是护卫队里那些敢打敢拼、忠诚可靠的老兄弟，作为镖局的骨干班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但最关键的是两样：走镖护镖，非同儿戏，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我们需要最精良、最特别的装备！普通的马车、刀盾，远远不够！宇文，这个重任，非你莫属！去找玄机阁！无论花费多少，我要一套能长途跋涉、能攻能守、让沙匪闻风丧胆的镖车和家伙事！”
宇文殇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放心！玄机阁与我宇文家素有旧谊。我连夜动身！定让那帮痴迷机关术的老家伙门，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打造一套让西域沙匪做梦都想不到的‘铁棺材’！”
“其二，”韩牧野的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关山，“镖局初立，急需一战立威！需要真正的虎贲之士！普通护卫，训练再精，也缺那股子战场上千锤百炼的杀气！我们需要老兵！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
王五和宇文殇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韩牧野。
韩牧野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我去找两个人！找逍遥王石昊磊！找陆沉将军！向他们借兵！借那些解甲归田、却依旧宝刀不老的斥候卫和玄甲卫！”
“斥候卫？玄甲卫？！”王五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斥候卫，那是军中千里眼顺风耳，潜行追踪、刺探设伏的顶尖好手；玄甲卫，更是重装步战的铁壁，攻坚陷阵、绞杀破敌的杀戮机器！若真能请动这些人出山…长风镖局的起点，将高得可怕！
“不错！”韩牧野眼中闪烁着自信与野心的光芒，“唯有这等经历过尸山血海、懂得配合作战、令行禁止的老卒，稍加整训，才能成为我长风镖局横扫西域商路的‘铁脊梁’！此乃立局之本！”
计议已定，三人眼中再无迷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开创大业的兴奋。长风镖局，这艘注定要搅动西域风云的巨舰，在凉州城这片充满血腥与机遇的土地上，正式升起了它的帆！
凉州城西，一处僻静而守卫森严的大宅。这里是逍遥王石昊磊在西北的一处别院。书房内，熏香袅袅，布置清雅，与院外肃杀的气氛截然不同。
石昊磊一身月白常服，正饶有兴致地品着香茗，听完韩牧野的来意和请求，他放下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斥候卫？”石昊磊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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