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弥漫着古老书籍和淡淡防腐剂的气味。阿罗正兴致勃勃地翻阅着从东欧古堡带回的部分文件。
一页页泛黄的实验记录，隐藏着巨大诱惑与秘密。
即使是早已拥有珍贵黑暗天赋的阿罗，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项裹着丰厚蜜糖的毒药。
苏尔庇西亚端着一杯新鲜的血液，轻轻放在他手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上那些文件上潦草的笔记和诡异的结构图。
“看来收获颇丰？”她轻声问道。
苏尔庇西亚状似无意地坐到阿罗座椅的扶手上，偏头倚靠在他的肩膀，微微偏转视线。
“ Indeed, my dear!” 阿罗抬起头，笑容灿烂，分享着他的兴奋，“尤其是关于那个伊莎贝拉的研究笔记……她的能力，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趣，也……更危险。”
他拿起其中一页，指向几段记录：“看这里，她并非单纯的精神干扰。她的能力更接近于……‘诱发’ 或 ‘催化’ 。
像一把钥匙，强行插入锁孔，用强烈的精神冲击和情绪共鸣，逼迫潜藏的天赋在极端状态下觉醒。
瓦伦蒂娜的能力，很可能就是这样被她‘逼’出来的。”
苏尔庇西亚只觉得早已失去功能的心猛地一跳，衣袖掩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努力克制因兴奋而颤抖的声线：“强行……强行诱发？成功率很高？”
阿罗放下纸张，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者式的客观冷静：“恰恰相反，失败率极高。笔记里记载了数十例尝试，成功的……嗯，加上瓦伦蒂娜，大概只有三例。其他的……”
他露出‘纯理性’的可怕笑容，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不是精神彻底崩溃，陷入永久的疯狂，就是大脑无法承受冲击，变成毫无意识的空白躯壳。这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赌博。力量固然诱人，但代价太大了。”
他看向苏尔庇西亚，似乎觉得会从她眼中看到同样的、对这种危险技术的忌惮。
然而，意想不到，他在苏尔庇西亚眼中看到的，却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那光芒瞬间刺痛了阿罗。
“……苏尔？”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惕。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即将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代价……”苏尔庇西亚喃喃自语，完全没有听到阿罗的呼唤，完全陷入自我意识之中。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阿罗，望向外面阴云密布的夜空。“阿罗，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吗？”
阿罗微微皱眉，没有回答。他不太明白苏尔庇西亚的意思，选择明智地静观其变。
这时候，他想到苏尔庇西亚控诉他只会通过“读心术”了解她心中想法。那时他嘴上没有反驳，心底却觉得女人果然敏感多事，此刻却觉得他必须做出改变。
“那时候，你总是带着我出席各种场合，向所有人介绍我。”她的声音散逸在空气中。
她美丽的眼睛，极目远眺，试图在阴郁的天空寻找星光，就像是在寻找遥远的回忆。
“直到……直到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发生，直到你确认，我确实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被保护的血族。”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然后，我们失去了‘迪黛米’，我就被彻底‘保护’了起来。地宫很美，很安全，所有人好像都尊敬‘阿罗大人的伴侣’。可是……那真的是我吗？还是只是一个你安置在华美笼子里，名为‘苏尔庇西亚’的装饰品？”
她猛地转过身，水红色的眼眸仿若有水光流转，却渐渐被偏执的黑色占据：“没有黑暗天赋，是我最大的缺陷，也是你……将我藏起来的最大理由，不是吗？”
“苏尔庇西亚！”阿罗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保护你，是因为我爱你！我害怕会失去你！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满危险！有没有天赋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这句话由你来说，怕是血族世界最大的讽刺和谎言！”苏尔庇西亚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嘲讽。
“阿罗，对你来说，黑暗天赋就是一切！你痴迷于收藏它们，研究它们，拥有它们！它们对你来说，怎么可能不重要？！”
她挣脱开他的双手，指向桌上那些散落的文件：“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改变的机会！伊莎贝拉就在这里！我们可以尝试……也许我就可以获得.....”
“绝对不行！”阿罗毫不犹豫地打断苏尔庇西亚可怕的提议。
他暴怒的声音如同寒冬的惊雷，在书房内炸裂开来。
虚假的优雅和温和彻底在他脸上消失殆尽，只剩下属于沃尔图里长老的冰冷和绝对权威。
“你想都别想！那不是尝试，那是自杀！我绝不会允许你去做那种危险的实验！”
“我不是你的藏品，阿罗！”苏尔庇西亚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推开阿罗试图按住她的手掌，“我不需要你的‘允许’！我只是想……只是想有能力站在你身边，而不是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活在地宫的阴影里！”
“站在我身边的方式有很多种！你的智慧，你的优雅，你的存在本身……”阿罗试图缓和语气，但焦急和恐惧让他的话语依旧强硬，“而不是通过这种……这种自毁的方式！伊莎贝拉的能力是毒药！瓦伦蒂娜是侥幸！我不能拿你去赌那个万一！”
“所以你就替我决定，我永远安于现状就好？”苏尔庇西亚看着他，眼神里的光芒渐渐被失望和决绝取代，“你收藏了那么多天赋，却连一个微小的、属于我的可能性都要扼杀……因为你害怕失去一个‘完好’的、‘安全’的伴侣，而不是真正希望我变得‘完整’，对吗？”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阿罗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确实害怕失去她。
他无法想象苏尔庇西亚变成疯子或空壳的样子。那种风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他也绝不接受。
狡诈如狐的阿罗，在面对爱人的争吵时，也难以控制住情绪，也被苏尔庇西亚强换的概念搅乱了思维。
他的沉默，等于默认。
苏尔庇西亚眼中的最后一丝期望熄灭了。
她缓缓后退一步，双手敷上双眼，深吸几口气，重新变回了那个优雅、冷静的沃尔图里夫人，只是眼底多了一层冰冷的隔阂。
“我明白了。”她优雅冰冷地行礼，“抱歉打扰了你的研究，阿罗大人。”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书房门口，裙摆划过地面，没有一丝声响。
在她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阿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苏尔……别做傻事。”
苏尔庇西亚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关在地宫里，才是最傻的事。”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阿罗独自站在书房中央，看着桌上那些记载着危险力量的文件，第一次觉得它们如此刺眼。他烦躁地一挥袖，将那些纸张全部扫落在地。
他痴迷天赋，但苏尔庇西亚是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去冒险触碰的底线。
然而，他也能感觉到，那根一直系着苏尔庇西亚的、名为“保护”的线，正在悄然崩裂。一场新的风暴，似乎正在他们之间酝酿。
而地牢深处的伊莎贝拉，或许正期待着这场风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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