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是前明降将,耳清目明,很是识时务,他……他自觉没有父亲敏锐,可仗着一身武艺,也算数得上名的悍将。
可再是悍勇,再怎么能争善战,他年纪不小,他年近古稀,儿子却幼,不过十岁,不得不打算啊。
武将之家,他去后,儿子怎么撑起门楣呢?年轻尚不能立功,军功断代,兵权就会被瓜分一空。
等到那孩子长成,一切早如过眼云烟,还不知再有没有用武之地。
胤祚似笑非笑,他自是明白孙思克的意思,“将军真是谬赞,小子年轻,愧不敢当此言,不过是按部就班,循旧例而已。”
这么谦虚几句,没直接应承下来,却也态度尚可,不直接拒绝。
不答应,不拒绝,就主打一个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是你的事。
反正不是他要求的,意会到了什么?唔,不知道哇,他没说过,谁知道将军会这么理解呢?
汉臣,还是谨慎打交道吧,还是实权重臣,武将……
装傻,也是一门政治艺术。
看胤祚这么谦虚,并不想多言此事,孙思克也顺势转了话题,他为人清正,多年战功赫赫,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如何,要不这次看着这亲王尚可来往,心里实在挂念着小儿,也不会开这个口。
刚直了半辈子,没法一刻钟就变得巧舌如簧。
不过,他已经这个年纪,怕这是最后一次上战场指挥这么大的战役了。
等回了他的驻扎地,更是没机会再接触这些阿哥。
“王爷说的对,加速行军,与前锋营会合,在——”
说起正事,孙思克摒除杂念。
地图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孙思克早将地图印在了脑子里,他伸手一指,粗糙的手落在那处——
昭莫多!
孙思克手指划过地图,向胤祚一一讲解所经各地,也是有意多教他些军事上的事。
“此地易守难攻。”
不等孙思克详细解释,胤祚就脱口而出,都不用怎么动脑子。
为什么呢?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何其重要。
问为什么要在这打仗,或者什么的,总是要填上个易守难攻的理由。
此地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还是咽喉要道,加一句自古以来。
这就是标准的笼统回答了。
或者说要写文章,涉及军事,总能以此话多言几句。
“不错!”
孙思克欣慰的点点头,倒是比刚才恭维的时候高兴,也显得真诚多了。
“此地河谷狭窄,骑兵难袭,山高多林,便于隐藏……”
孙思克捋着胡须,慢慢道来,此地地形,可设伏击。
又有天然屏障,以山为障,可护清军。
胤祚连连赞叹,直说地方选的好。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擅长带兵,如今随着费扬古和孙思克学了这些,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才粗浅的懂了些,在上书房学的那些,是纸上谈兵。
真和现实对应起来。
他那点东西对上懂行的人不够看。
他本人,若是真将大军重任押于他一身,是会很担忧的,那么多条人命,胜负决定国运,他往深里想想就觉得浑身颤抖,不敢担此事。
他可以安抚将士,可以配合将军,可以临危不惧,可以勇猛杀敌,也可以投机取胜,但是……却不敢指挥全局。
将才难得,帅才更难得,他觉得……胤祚觉得,自己都不是。
胤祚瞥向孙思克认真的脸,他面容严肃,皱纹都紧绷起来,皲裂的手点过一处处,顺着地图给胤祚讲。
胤祚耳朵提着,就不由自主的分了三分神——孙思克是个能将,他有魄力,也有能力。
胤祚想了想,他和孙思克不一样,让他做这样的决定,除非是万不得已的地步,他……
他不适合带兵吧……
他有些怕,怕自己的决定会致万军于不负,牵一发而动全身。
水粮的问题不再火烧眉头,他才想起这些。
胤祚有些迫切的想见到大哥,大哥……有大哥在就好了。
孙思克看胤祚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又搜肠刮肚夸了几句他觉得皇子爱听的。
他要多争取才是。
胤祚将孙思克讲的都记下,轻声问了一句。
“可是要先和先锋营他们汇合,不知还需几日?”
孙思克沉吟片刻,“赶路仍需时日,怕是要到昭莫多再见。索性有费扬古主帅带着,才可安心。”
他对费扬古很是敬佩,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费扬古之才,孙思克是服气的。
一路上的各种难题,费扬古都做出了最合适的安排,决策无一处可质疑。
孙思克长叹一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今我虽老,却仍可征战沙场,是老夫的幸事。”
他抬首望前,看着面前的胤祚,没做什么逾矩之举,却也是心有感念。
半生戎马,后生可畏呀。
想起那位表现不俗的大阿哥,还有跟在他身边的荣亲王,又联想到家中孩子,孙思克难得如此感伤。
一时伤感,转瞬即逝。
取水整顿,这泉眼小,要耗费不少时间,孙思克命令将士们各储水一囊袋,再喂饱马匹,立刻出发。
兵贵神速,不能再耽搁下去。
胤祚却一直忧心中路军那边的情况,汗阿玛之前来信,中路军和准噶尔怕是会在克鲁伦河那对上。
准噶尔是个厉害的敌人,在蒙古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有一统蒙古之心。
两军战况,事关重大。
他汗阿玛和几个兄弟都会与准噶尔相逢,也不知战况会如何。
带着这么个心情,胤祚每夜都睡不着,夜不能寐一词,可是深有体会了。
他终日思索——
这场仗,关系太多了。
事无绝对,非人眼可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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