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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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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轮的二层舷窗里,周墨群正与影佐祯昭对饮,程墨白透过望远镜看到长江布防图上的六个红圈,对应密码本上的坐标,如同六颗毒瘤,侵蚀着华夏大地。

“六个投放点。“叶知秋的呼吸喷在他耳畔,“明早六点行动。“她解开护士服,腰间绑满炸药,如同即将引爆的炸弹,随时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程墨白抓住她手腕:“0920号是谁?“

江风送来货轮底舱的惨叫。叶知秋撕开衣领,锁骨下的“0917“刺青旁有道新伤:“是我们的弟弟。他的母亲是长崎一名护士,父亲是……“她的声音哽咽,如同被风撕裂的旗帜。

探照灯扫过货堆,强光中叶知秋颈后的缝合线清晰可见,和总统府地堡里的实验体一样,如同被命运玩弄的木偶。

她突然吻了吻他额头,就像1937年那个给他包扎伤口的日本实习护士,那一刻,时光仿佛凝固。

“记住,樱花谢了,银杏还活着。“她纵身跃入江水,如同一片凋零的樱花,却带着不屈的意志,码头突然断电,程墨白趁机攀上锚链,如同暗夜中的幽灵。

驾驶室里,周墨群正在调整六分仪。“樱丸号的冷藏系统能保证菌种存活三天。“他玉扳指敲着长江图上的红圈,突然听见金属摩擦声,程墨白的枪口从阴影中探出,黑洞洞的管口直指他的后脑,如同死神的镰刀。

“为什么是银杏树?“程墨白的声音裹着火药味,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周墨群扯开衬衫,胸口两片银杏叶托着“0920“:“昭和十二年冬,珠江路的银杏树下……“他的声音突然变成女声,瞳孔泛起血丝,“母亲埋了三颗种子,只有我和知秋活了下来。“他的话语如同诅咒,回荡在狭小的驾驶室里。

铁门轰然洞开,影佐祯昭的军靴踏碎满地玻璃,月光在他佩刀上折出寒芒:“程课长,你的勃朗宁该换新的了。“他右手指节微曲,程墨白立刻翻滚躲避,子弹擦着耳畔掠过,在驾驶台钢板上迸出火星,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两人隔着控制台互相开火,程墨白利用货架掩护,子弹打穿影佐的肩章,对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反手掷出三棱军刺,匕首插在程墨白腿侧,他咬牙拔出时,影佐的枪口已转向周墨群,如同毒蛇瞄准了猎物。

“帝国不需要失败的实验体。“影佐的声音冰冷如铁。

子弹贯穿周墨群胸膛的瞬间,程墨白甩出备用弹匣击中货轮引擎,剧烈爆炸掀起气浪,影佐被掀翻在舷窗旁。

周墨群嘴角溢血,手指在红圈上划出最后轨迹:“……知秋……在……“他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渐渐熄灭。

货轮开始倾斜,警报声与火焰交织,程墨白在浓烟中摸到救生艇,却发现缆绳被锁链缠住,影佐从火海中冲出,半边脸血肉模糊,却举枪狞笑:“投降吧!你的船票该过期了!“他的笑声如同夜枭的哀鸣。

突然有重物从上方坠落,叶知秋的身体卡在缆绳间,她颈后的金属项圈反射着最后微光,如同夜空中最后的星辰。

程墨白瞳孔骤缩,那正是总统府地牢的追踪器,他扯断项圈链条掷向影佐,金属碎片划破对方眼睛,如同流星划破夜空。

“知秋……“程墨白扯开救生艇时,影佐的子弹击中油箱,爆炸气浪将他掀入江水,耳畔还回荡着周墨群最后的耳语:“……燕子矶……“他的声音如同风中的低语,渐渐消散。

夜莺掠过江面,飞向北方,程墨白在寒水中摸到叶知秋掷来的校徽,背面刻着:“种子在燕子矶“。

他游向黑暗中的芦苇荡,身后货轮燃着熊熊大火,影佐的嘶吼声渐渐被浪涛吞没,如同被历史长河淹没的罪恶。

南京燕子矶。

晨雾如纱幔般裹着江面,程墨白的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细碎的白霜,他攥着中央大学校徽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枚弹片在肋间随着步伐颤动,血沫从绷带缝隙渗出来,在藏青色中山装前襟洇出暗斑,像是冬日里未化的霜雪。

芦苇丛中传来窸窣声,像是某种生物在暗处窥视。

“墨白!”沙哑的吴语混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穿蓑衣的老渔夫掀开斗笠,半张焦黑的脸在晨雾中忽隐忽现,那是军统南京站站长徐远舟,失踪整整六个月。

他脚边渔网缠着的日军尸体还冒着热气,领章上的“樱”字被血泡得发胀,宛如一朵枯萎的樱花。

徐远舟的蓑衣扫开青石板,露出三个铁盒,程墨白单膝跪地时,听见自己肋骨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仿佛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0917号铁盒弹开的瞬间,泛黄的解剖报告上,叶知秋的死亡时间凝固在1943年深秋:“实验体存活23日,脑前叶切除后仍具记忆闪回”。钢笔批注的墨迹晕开,像未干的血迹,又似夜空中绽放的诡异烟火。

江心传来汽笛嘶鸣,十二艘挂着红十字旗帜的炮艇劈开雾霭,防疫帐篷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铅制容器在甲板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仿佛沉睡的巨兽。

“还有二十分钟。”徐远舟塞进他掌心的毛瑟c96带着体温,枪柄刻字硌着虎口:“昭和十二年冬,珠江路28号”。程墨白突然想起叶知秋最后那封未寄出的信,落款处也有同样的樱花印章,像是某种命运的烙印。

0920号铁盒里,泛黄的出生证明让程墨白瞳孔骤缩:昭和四年九月二十日,长崎圣母医院,父亲栏写着周墨群的化名“周维”,母亲栏的“山本绫子”四字,与叶知秋解剖报告上的签字如出一辙,仿佛命运的丝线早已将他们紧紧缠绕。

空白铁盒中的黄铜钥匙沾着江泥,带着岁月的锈迹,徐远舟咳出的血沫溅在观测所锈门上,汇成诡异的图腾,宛如某种古老的符咒,程墨白转动钥匙时,电报机的滴答声漏出来,像是某种倒计时,又似命运的钟摆在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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