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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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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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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的腊月风,不是刮的,是啃的。

啃在辽阳城外层层叠叠的冻土尸山上,啃在凤凰关隘口凝着血冰的断刃残旗上,更是啃在每一个幸存金兵骨头缝里,冰冷入髓,带着铁锈和死肉的腥气。金兀术拄着断刀,半截身子陷在辽阳城楼被炮火犁开的泥雪冰碴里,视野所及尽是一片被高热血火反复涂抹后、又被酷寒瞬间凝结的混沌黑红。

高丽人那吞噬万骑的“火妖雷光”仿佛还在耳中炸响,铁浮屠碎甲迸溅的寒光似在眼前闪烁……但此刻,除了城下旷野深处偶尔腾起的稀落烟柱,四野竟死寂得骇人。

完颜兀术淌血的嘴角却抽搐着,咧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好个完颜速!没给咱女真的祖宗丢脸!”

他沙哑的声音混着血沫子,猛地捶了一记身下冰冷的断木。

就在三日前,同样是这片绝望的雪夜,他麾下心腹悍将完颜速,亲率五百死士,如沉默的雪鬼滑下辽阳城西角墙!

那五百人,饮下用北地熊胆混烈酒淬过的冰水(可短时抵抗酷寒与恐惧),口衔木枚,反裹羊皮袄(内衬浸透火油),背负特制“火鸦箭”(箭簇缚浸油麻絮)与引火雷石!

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在午夜最凛冽的暴风雪的掩护下,竟悄然爬至高丽军连营北侧——堆积火药辎重与备用炮车之所!

一声夜枭凄鸣为号!

火镰撞击火星的脆响被淹没在风雪嘶吼中!

点点星火瞬间引爆了死士们背负、浸透火油的皮袄!

刹那间,人形火炬在暴风雪中疯狂亮起!

五百名燃烧的死士化作咆哮的火龙,无视四面八方射来的惊恐铅弹,嘶吼着扑向堆积如山的火药桶与炮车阵!

轰隆隆——!!

一片足以撕裂永夜的炫目炽白在辽阳城西南角腾起!

巨大火球裹挟着无可抗拒的冲击波横扫四方!

剧烈的殉爆将数里内积雪都瞬间蒸发!囤积的火药连锁爆燃,数十架高丽耗费心血铸造的备用轮式炮车被炸成漫天飞舞的燃烧残骸!

上千名熟睡或戒备的高丽后勤军卒与炮手,如同飓风中的枯叶,或被直接撕碎,或被翻滚的烈焰吞噬!

冲天火柱在数日后的此刻,依然隐隐映红辽阳城头上的残雪!完颜速与其五百儿郎尸骨无存,却硬是拼出了高丽大军三日裹足不前!

类似的悲歌,也在数百里外的凤凰关隘唱响!

完颜宗望(讹里朵)的指甲深深抠入凤凰关冻得青黑如铁的城垛中,目光死死锁在东面悬崖下那片被鲜血染透又冻成冰壳的深谷。就在一日前,高丽大将金在彪率一师精锐,舍弃难以翻越的正面雄关,沿鸭绿江冰面迂回直扑丹东(安东),意图切断凤凰关与辽阳的最后联系!

宗望岂能坐视?!

一支精挑的千人“铁齿营”(重甲步卒,牙咬匕刃,善攀绝壁),身覆白麻布,口噙冰核(抑喘白雾),背负长绳利爪,趁凌晨最昏暗时,如壁虎攀爬,直下百丈冰崖!竟奇袭至正奋力攀越冰河沟壑、向丹东进军的金在彪师侧后!

重甲士于高处抛下浸透火油、燃着蓝焰的“鬼灯笼”!

同时引燃所携特制“轰地雷”(陶罐装硫磺硝石铁砂,延时引信)滚落高丽行军队列最密集处!

爆炸并非为了杀伤,而是惊其马队,引燃运载辎重草料的牛车!

时值酷寒,冰面湿滑,烈焰一起,战马惊群,牛车相撞!金在彪精师前锋大溃,数十高丽炮车翻入冰河,冻毙者无数!

然而,个人的悍勇终究难挽倾厦之危!

金在彪虽损兵折将,仍凭余威和绝对的数量优势,如同附骨之蛆般强占了丹东外围据点,如毒刺扎进了辽东走廊腰眼!

辽阳与凤凰关的联系,仅剩下数条在暴雪中若隐若现、被高丽游骑随时可以掐断的羊肠驿道!

此一击虽挫敌锋锐,却仍未能改变金国被拦腰斩断的绝望态势!

鸭绿江外,高丽中军大营“海魔”帅帐内。

兽炭火盆将帐篷烘得如同盛夏,却驱不散朴承嗣眼中那冰封万载的寒意!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鎏金錾花的炭盆!

燃烧的兽炭滚落,引燃了铺地的名贵白虎皮!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焦糊与奢华焚毁的怪味。

帐中侍立的亲兵与高丽贵族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废物!一群塞外的蛮荒猪猡!竟能让本帅的神兵利器折损如此!”

朴承嗣的声音如同毒蛇嘶鸣,马鞭狠狠抽打在跪伏于地、瑟瑟发抖的高丽军需监崔秀吉背上!

“看看你们运上来的火炮用炭!掺了三成黑泥的石粉!炮弹炸膛折损我六门精炮!还有粮秣!运给前线的米粮居然掺了一半的陈年砂砾麸糠!是等着喂饱金狗的刀口吗?!”

崔秀吉磕头如捣蒜,额上鲜血混着泥污:“大王息怒!大王息怒!雪封山路,民夫死绝…北虏袭扰…非小的不用心啊…”

“借口!”朴承嗣一脚将他踢翻,环顾帐中那些面色苍白的高丽将领,“你们!自以为占了几寸地皮就敢敷衍了事?!告诉那窝在王京(开京)享受暖榻、数着金子做梦的‘王上’!再敢克扣军需,误我大事!待本帅收拾完女真鞑子,下一个开刀祭旗的,就是他宫里的蟠龙柱!”

他心中却比怒骂更暴戾,辽阳城下那自杀式的火攻、凤凰关冰崖上的亡命奇袭,如同两根淬毒的芒刺扎在心头。

这群金狗!

如同被踩了尾巴入冬的饿狼!

临死前爆发的爪牙竟如此锋利!

若后方再如此掣肘…他不敢深想!

怒火如同岩浆灼烧着理智,“加兵!再调两师北上!不惜代价,给我在开春冰融前,碾碎辽阳!踏平凤凰!”

靖康五年正月二十,汴梁城。

积雪在宣德门鎏金的脊兽檐间消融,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冰冷的金砖丹墀之上。

这座刚因南疆大捷而陷入狂欢的城市,又被一支风尘仆仆的怪异队伍撞破了喜庆的表象。

韩世忠亲自坐镇燕云北门,铜环豹眼一瞪,便令这支挂着“大金议和使节”破旗的队伍噤若寒蝉。

粗粝如锉刀般的河北军汉们毫不客气,将这几十号所谓的“贵使”连同他们那装饰繁复的车驾剥个干净。

冰冷的刀锋刮过躯体,探摸着可能匿藏的利刃毒药,甚至撬开蜡封的国书木匣夹层,其粗暴与羞辱,足以令任何尚存一丝血性者目眦尽裂。

押运的赤备禁军冷漠如铁,横槊控弦,将这队仅裹着单薄裘衣、冻得瑟瑟发抖的金人押上囚车般的驿站马队,一路烟尘滚滚,直达汴梁皇城根下。

紫宸殿内,炭火烘得温暖如春。

当这群形容委顿、面如死灰的金国“贵使”匍匐在地,领头的老臣完颜德宗声音嘶哑地背诵那早已烂熟于胸的“乞援国书”时,龙椅之上的赵桓身体微微前倾。

他清晰地听到了金使喉管深处因恐惧而发出的细微痉挛,看清了其枯瘦的手指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无意识抓挠的痕迹。

一股从未有过的、如同三伏天痛饮冰镇酪浆般的巨大熨帖感,从脚底板瞬间冲上了赵桓的天灵盖!

舒坦!太舒坦了!

四年前,也是这般时节,就是这群野狼的后辈逼得他父亲弃汴梁南狩,龙袍下藏着屈辱的哆嗦,夜夜被金戈铁蹄的噩梦惊醒!而今日…今日!

赵桓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脸颊上浮起异样的红晕,一股澎湃热流在四肢百骸间奔涌,几乎要将龙袍撑破!

他强压着想大笑出声的冲动,目光下意识地瞄向立于丹墀左首、如定海神针般的陈太初。

那眼神里有狂喜,有扬眉吐气的宣泄,更有对枢相无穷手段的敬畏与一丝隐晦的依赖——看!

这昔日吃人的猛虎,现在像条狗一样趴在你我脚下摇尾乞怜了!

陈太初迎上赵桓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平静依旧,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指尖在御赐蟒袍袖中的铜符上轻轻一点。

那动作细微至极,却如同无形的冰丝,瞬间缠住了赵桓即将喷薄而出的亢奋情绪。

金使匍匐的呜咽回响在殿梁间。

陈太初的眼底却是鸭绿江北岸尚未凝固的血冰,以及朴承嗣舰队在渤海深处那狰狞的轮廓。

赵桓深吸一口气,强抑下那沸腾的情绪,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手指敲打着龙椅扶手,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拖长的、仿佛猫戏老鼠般的腔调:

“哦?求援?那得看…贵国…能拿出什么了……”

殿外,年节的爆竹碎屑还贴在宫门鎏金兽首衔环上,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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