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宋朝的脊梁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07章 王奎的选择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
  

靖康四年腊月的日本海,朔风卷着冰渣,如同恶鬼的利齿啃噬着裸露的船板。

王奎裹着厚重的海豹皮袄,立在“长风号”高耸的艉楼,目光穿透弥漫的雪雾,死死锁住北方海平线上那片逐渐清晰的、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的墨绿色轮廓——虾夷地(北海道)南端的函馆湾。

他身后,庞大的移民船队如同疲惫的巨鲸群,在风浪中艰难前行。

“奎哥!不能再耽搁了!”王伦的声音带着焦灼,手指冻得通红,指着罗盘和航海图,“季风将尽!再拖下去,绕过千岛寒流直航金山(美洲)的窗口期就过了!这鬼地方穷山恶水,有什么可探的?”

王奎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柄陈太初亲赐的鲨鱼皮鞘短刀。

他何尝不知时间紧迫?但就在半个时辰前,了望哨惊呼着指向函馆湾入口处那座简陋的木石码头——几面悬挂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他的眼底!

那旗帜底色玄黑,正中绣着一只狰狞的、爪握船锚与滴血弯刀的赤红海魔!旗角处,赫然缀着一个醒目的金色汉字——“朴”!

朴承嗣!这头在汴梁枢密院密报中被陈太初反复提及、如同附骨之蛆的海上恶蛟!他的触角,竟已伸到了这万里之外的极北海疆?!

“伦哥儿,”王奎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带大队继续前行!按既定航线,务必在冰封前抵达金山湾!给我留‘浪里钻’、‘穿云梭’两艘快船!再拨五十个信得过的老兄弟!我…得去这虾夷地,摸摸这朴魔头的底!”

王伦深知这位老兄弟的脾性,见他眼中那簇熟悉的、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般的光芒,知道劝也无用,只得重重一抱拳:“奎哥保重!万事小心!金山那边,我替你盯着!”

风雪愈急。

王奎带着两艘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借着暮色与风雪的掩护,悄然滑入函馆湾。

弃舟登岸,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

函馆山脚下那座依托天然港湾修筑的简陋山城(后世五棱郭雏形),在风雪中影影绰绰。

城头飘荡的,正是那刺眼的朴氏海魔旗!

王奎命大部潜伏于城外密林,只带两名精通倭语、阿伊努土话的心腹,扮作因风浪受损、前来寻求修补的耽罗岛(济州岛)海商,混入了这座鱼龙混杂的港口小城。

城内的景象让王奎暗自心惊。虽处苦寒之地,却异常“繁荣”。

高丽口音的商贾、倭国浪人、甚至金发碧眼的极北罗斯人穿梭于简陋的市集。交易的多是厚实的熊皮、雪白的狐裘、巨大的海象牙,以及…成桶的硫磺和硝石!

更让他瞳孔骤缩的是,在港口最深处,一处被重兵把守的船坞内,隐约可见几艘形制奇特、船壳覆盖着鳞甲状铁片的狭长船只轮廓!那绝非高丽或倭国常见的样式!

通过重金贿赂一名酗酒的倭国通译,王奎得知:朴承嗣麾下大将金在标,早在半年前便率一支船队抵达此地!

以“高丽王特使”名义,用精铁武器、烈酒和布匹,从当地阿伊努酋长手中“租借”了函馆湾及附近山林!

他们在此设立商栈,收购皮毛硫磺,更秘密修建船坞,似乎在改造或建造某种特殊的海船!

城中传言,朴大帅(朴承嗣)不日将亲临虾夷,有“通天彻地”的大谋划!

“通天彻地?”王奎心中警铃大作!

朴承嗣的目光,绝不止于这苦寒的虾夷地!

联想到陈太初曾密示的、关于美洲金山(加州)与白令海峡的绝密海图,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朴承嗣,想以虾夷地为跳板,跨越白令冰海,直扑美洲!

就在王奎惊疑不定、试图探听更多时,函馆湾外突然响起震天的螺号!

风雪中,一支悬挂着朴氏海魔旗的庞大舰队,如同从地狱钻出的幽灵船群,破开怒涛,缓缓驶入港湾!

旗舰“海魔龙”号那狰狞的撞角,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朴承嗣,竟提前到了!

靖康五年二月,对马海峡。

凛冽的寒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抽打在“镇海蛟”号铁甲舰的船舷上。

浪里白条·陈咸鱼(本名陈显瑜)扶着湿滑的栏杆,脸色因连日的追击而略显苍白,眼中却燃烧着亢奋的火焰。

他奉张猛之命,率三艘快舰追剿一支溃逃的高丽残兵,终于在波涛汹涌的对马海峡西口,将对方逼入绝境!

跳帮!接舷!

短兵相接的搏杀在惊涛骇浪中进行!

陈咸鱼手持精钢分水刺,如游鱼般在敌舰甲板上穿梭,所过之处血花飞溅!

战斗很快结束,残余的数十名高丽水兵被铁链捆缚,跪倒在浸满血水的甲板上。

“说!朴承嗣那海狗,逃哪去了?!”陈咸鱼一脚踹翻一个看似头目的伤兵,染血的分水刺抵住对方咽喉,用生硬的高丽话喝问。

那伤兵浑身筛糠,断臂处鲜血汩汩,眼中充满恐惧,语无伦次地哭嚎:“饶…饶命…朴…朴元帅…早…早就不在大连了…他…他走之前…派…派了王…王奎大人…去…去虾夷地…经…经营…为…为大军…开路…”

“王奎?!”陈咸鱼如遭雷击!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开德府王家大郎!

陈枢相的心腹旧部!

常年奔波于金山航线的巨商!

他…他竟与朴承嗣勾结?!

还去了虾夷地为朴贼经营后方?!

“你再说一遍!是谁?!”陈咸鱼一把揪起伤兵衣领,目眦欲裂!

“王…王奎…大人…”伤兵被他狰狞的面目吓得失禁,声音细若蚊呐,“…虾…虾夷地…函馆…都…都是王大人…在…在管…”

陈咸鱼猛地松开手,倒退两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猛地转身,对着亲兵嘶声咆哮:“快!取纸笔!八百里加急!飞鸽!快船!同时发!直报枢密院陈太尉!急!十万火急!”

汴梁枢密院,白虎节堂。

烛火通明,檀香袅袅。

陈太初正与宗泽、吴阶等重臣推演辽东战后布防。

一份染着海腥、字迹潦草如鬼画符的加急密报被亲兵颤抖着呈上。

陈太初展开密报,目光扫过“俘获高丽伤兵供认”、“朴承嗣早遣王奎经营虾夷地”、“函馆皆归王奎掌管”等字眼时,脸上的平静如同冰面般骤然碎裂!

啪——!

他猛地一掌拍在坚硬如铁的紫檀木帅案上!

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笔架、砚台齐齐跳起!墨汁泼溅,染污了半幅辽东舆图!

“王奎?!”陈太初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与一丝被至亲背叛的刺痛,“开德府王家大郎?!

他竟敢…竟敢与朴贼勾结?!

经营虾夷?!为其爪牙?!”

堂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吴阶等人皆骇然失色!

王奎何人?

那是追随陈太初最早闯荡金山、开辟航路、输送流民、功勋卓着的心腹!

更是金山(王伦、王奎)兄弟中,枢相最倚重的实干之才!他…他竟叛了?!

陈太初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寒芒爆射,仿佛要穿透这薄薄纸片,直刺万里之外那片风雪笼罩的极北之地!

他想起王奎临行前信誓旦旦的忠勇,想起这些年他为金山航线付出的心血…一股被愚弄的狂怒与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心脏!

“好!好一个王奎!好一个‘沧澜双鱼’!”陈太初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传令!即刻…”

镜头切回北海道,函馆山城。

风雪如怒,天地苍茫。

函馆山顶那座依托山势、以原木巨石垒砌的简陋城堡(后世五棱郭雏形),此刻正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

一面崭新的、蓝底金边的“沧澜双鱼旗”在最高处的望楼顶端猎猎飞扬!

旗帜上,两条狰狞的巨鱼首尾相衔,环绕着一枚古朴的铜钱图案,在狂风中翻卷,带着一股混迹于惊涛骇浪间的草莽霸气!

城下,并非预想中的森严戒备或血腥厮杀。数百名身着厚实皮袄、头戴怪异羽冠、脸上涂抹着靛蓝油彩的彪悍战士,正与同样装束、手持骨矛弓箭的阿伊努部族战士,在城下开阔的雪原上…“激战”?!

喊杀声震天!

骨矛对撞!

弓箭“嗖嗖”对射(箭头皆包着厚布)!

双方战士如同蛮荒时代的勇士,在雪地里翻滚、追逐、“搏杀”得“难解难分”!

更诡异的是,战场边缘,竟有数十名倭国浪人打扮的“观战者”,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喝彩或嘘声!

城头箭垛后,王奎裹着厚厚的白熊皮大氅,嘴角叼着一根草茎,冷眼俯瞰着城下这场精心导演的“大戏”。

他身边,站着几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的异族战士首领,他们身披镶嵌着巨大棕熊爪牙的皮甲,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他当年在美洲金山(阿拉斯加)收服并带回的“雾鹰族”勇士!

“奎爷,那些倭国探子,信了吗?”一名雾鹰族头领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声音低沉如闷雷。

王奎吐掉草茎,冷笑一声:“信不信由他们。

朴承嗣留下的那几个眼线,还有倭国松前藩的探子,不就等着看老子和阿伊努人狗咬狗,好坐收渔利吗?”他指了指城下“厮杀”正酣的战场,“让他们看个够!看老子这‘沧澜双鱼旗’能不能在这虾夷地,搅动风云!”

他目光投向南方风雪弥漫的海域,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凝重。

朴承嗣的突然离去,金在标船队的覆灭,让他暂时掌控了这座据点。

但他深知,自己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陈太初的雷霆之怒,朴承嗣可能的卷土重来,倭国势力的虎视眈眈…这函馆山城,既是立足点,也是风暴眼!

“告诉弟兄们,”王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戏要演足!

皮毛硫磺生意照做!

船坞里的‘龟甲船’继续修!

修得越像样越好!

至于金山航线…”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等开春冰融,‘浪里钻’立刻启程!

必须抢在朴承嗣之前,把虾夷地的变故…还有那白令海的消息…送回汴梁!送到枢相手里!”

风雪更急,沧澜双鱼旗在函馆山巅狂舞,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深埋在北海道的冰天雪地之中。

王奎的孤注一掷,陈太初的震怒疑云,皆被这漫天风雪暂时掩盖。而风暴,已在无声酝酿。

喜欢宋朝的脊梁请大家收藏:(m.ququge.com)宋朝的脊梁趣趣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