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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劫血墨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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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宗教复辟案之烽燧堡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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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盛夏堡影

弘治三十四年盛夏,陕北的“狼烟台烽燧”被毒辣的日头烤得发烫。夯土筑成的堡墙晒得发白,墙缝里嵌着些焦黑的渣,指甲抠开一点,竟带着股硫磺的刺鼻味——和圣人庙地窖里的墨腥不同,这味烈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鼻腔发疼。

堡顶的“镇边”旗被晒得褪了色,旗杆底部被风雨侵蚀的地方,露出个用烙铁烫的“莲”字,笔画深得能塞进手指,烫痕里还沾着点暗红的锈——和烽燧下的箭镞锈迹,是同一种沉郁的铁腥气。

谢明砚站在堡外的沙棘丛旁,鞋底踩着滚烫的沙子,像踩在热锅上。他望着进出烽燧的兵卒,后颈的汗珠子滚进衣领:穿皮甲的哨探把腰刀攥得死紧,刀柄的缠绳被汗浸得发黑;戴头盔的百户反复检查烽燧的火石,指尖在硫磺块上蹭出细碎的火星;连送粮的民夫,都把粮车往堡门里赶得飞快,眼神里的慌张像见了狼群的羊。

这月狼烟台丢了六个兵卒,都是负责传递军情的,堡尉说他们“遇了鞑靼游骑”,可榆林卫的赵校尉在烽燧后的枯井里,捞上来半片甲叶——是他亲兵阿虎的,阿虎的甲胄在左臂有块月牙形的缺口,是去年跟鞑靼厮杀时留下的,甲叶上还沾着点没烧尽的麻纸,纸上能辨认出“黑风”二字,是用朱砂写的。此刻赵校尉正蹲在井边,用佩刀撬着井壁的砖,指节青筋暴起,刀面映出他眼里的红血丝。

“先生,你闻这味。”莲禾凑过来,小手搭在额前挡着日头,鼻尖沁着细汗,“不是硝烟该有的火药味,焦糊里带着点油腥,像把烧红的箭头泡在马油里。”她往烽燧的“望楼”努嘴,声音压得像风沙里的细响,“那堡尉给李哨探递‘令箭’时,箭杆上沾着点黑灰,我瞅着像烽燧里的烟煤灰。李哨探说,他同乡前天被‘派’去‘传烽’,今早堡门就挂了‘殉国’的木牌,送回来的行囊里,还裹着块没吃完的锅盔——是他娘烤的,掺了芝麻,他总说咬着香。”

林羽靠在堡墙的阴影里,靴底碾着块从烽燧外捡到的弹丸,上面沾着点焦黑的布屑,用指尖捻开,竟露出点麻布纤维,是兵卒号衣的料子——阿虎穿的就是这种粗麻布,赵校尉说粗布耐磨,能挡箭。“这堡尉眼神藏着狠。”他往堡内的“火药库”瞥了眼,穿铁甲的堡尉正摸着个信使的腰牌,牌上的“榆林卫”三个字被他捻得发亮——是阿虎的,赵校尉说这牌是亲兵的信物,丢了要按军法处置。“刚才听那信使说,想进烽燧‘传报’得先‘验令’,军情文书、兵符甚至私藏的火药都行,要是只带口头消息,就被说‘通敌,谎报军情’,拖到后堡‘审问’。”

烽燧突然响起“呜”的号角声,惊得沙棘丛里的蜥蜴“嗖”地窜进石缝。莲禾猛地拽住谢明砚的胳膊,指尖烫得像刚摸过烙铁:“先生你看箭垛下!”垛口的阴影里,露着半截皮绳,是阿虎甲胄上的,赵校尉说这绳是用狼皮筋编的,结实得能拴住马。“那堡尉眉骨有颗痣!黑得像煤块,跟圣人庙的庙祝一模一样!”她声音发颤,带着风沙刮过的沙哑,“刚才他弯腰捡箭时,铁甲掀起来点,我看见他腰上的刺青,是只麒麟,跟圣女祠祠祝后腰的纹丝不差!赵校尉说,抓阿虎的人,马靴上就有这记号!”

(二)密室囚卒

三更的月亮被风沙磨得发暗,热风卷着沙砾,在烽燧外打着旋,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脸。谢明砚三人贴着堡墙往烽燧的“火药库”摸,墙根的芨芨草被踩得“沙沙”响,林羽的铁链勾住库门的铁锁,“咔嗒”一声轻响,惊得堡顶的夜枭“嗷”地叫了声,翅膀扫过望楼的木板,带起阵尘土。

火药库的石案后堆着些木箱,箱盖缝里露出点导火索,是硫磺浸过的那种——阿虎传烽时常用的,赵校尉说这种导火索燃得快,能及时报信。莲禾指着石案下的石板,边缘有新撬动的痕迹,缝里卡着支箭羽,是雕翎的,是个叫石勇的哨探的,他上月来烽燧传报,人没了,只留下这支箭,说是他爹用猎到的雕翎做的,能射穿三层甲。

“他们说‘审问’的地方在‘地堡’,我刚才听堡尉跟亲信说‘新抓的那几个哨探,知道的军情够换十车火药’。”莲禾扒开石板边的沙砾和枯草,露出个铁环,环上的锈被磨得发亮,挂着点皮屑——是阿虎皮甲上的,赵校尉说这皮子是狼皮,冬天穿暖和。

林羽深吸口气,铁链猛地发力,石板“轰隆”翻起,一股硝烟混着火药和血腥气涌上来,像打翻的火药桶泡在血泊里,呛得莲禾捂住嘴直咳嗽,眼泪混着沙砾往下掉。谢明砚举着火折子往下照,石阶陡得像架梯子,每级都沾着沙泥,泥里掺着点撕碎的军情纸,上面还能看见“黑风寨”三个字,是阿虎要传的急报。

地窖里的油灯忽明忽暗,豆大的光把十几个铁笼照得像排鬼影。笼里的兵卒有的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抱着些残破的令箭或火药包;有的趴在栏杆上,指节抠得发白,铁条上留下深深的月牙痕。靠里的笼里,阿虎正用牙齿咬着铁笼,嘴角已经渗血,见火光亮起,他突然直起身,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像张裂开的蛛网:“是……是先生?”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扯着嗓子疼,“他们说……说我们是‘通敌的奸细’,等‘鞑靼来犯’就把我们绑在烽燧上‘祭旗’……其实是想抢我们的军情,卖给黑风寨的反贼……”他猛地指向角落,那里堆着堆干草,草缝里露出半截箭杆,是石勇的,箭尾还系着他娘绣的平安结。

(三)堡后真相

黑暗里,谢明砚的短刀劈向笼门,铁锁“当啷”断裂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阿虎踉跄着扑出来,膝盖砸在沙地上,溅起的沙砾带着股铁锈味——是刚流的血,他的皮甲早就被血浸透了,被汗水泡得发硬,像块暗红色的铁板。

“这边!”林羽的铁链缠住个扑过来的亲信,往石壁上拽,那亲信惨叫着撞上去,怀里掉出本账册,在地上滑出老远,被谢明砚用火折子重新点亮的光映出几行字:“阿虎,军情三份,抵‘火药钱’五十斤”“石勇,雕翎箭十支,作‘堡前供品’”……最末页画着麒麟踩烽燧,旁边写着“莲家借狼烟台烽燧传递军情,囤积火药,收编溃兵,七月初七鞑靼犯边时,以‘烽燧报警’为名,引黑风寨反贼里应外合,夺榆林卫”。

谢明砚点亮火折子,地窖里的景象让人倒抽冷气:墙角的木箱堆着火药和兵器,上面盖着烽燧的朱印,却被人用朱砂划上了“莲”字,像道血咒;草堆里躺着些昏迷的兵卒,有的还攥着未送出的急报,指缝里卡着火石碎屑,想来是被强行掳来的;暗格里藏着张地图,红笔圈着十几个烽燧,每个烽燧旁都写着“月泄三情”,最末处标着“黑风寨,七月初七,夺城”。

“这是莲家的反兵计!”林羽踹开个木箱,里面滚出个信使,正是李哨探的同乡,他嘴里塞着布,眼里的泪把脸上的泥冲成道道白痕,看见谢明砚手里的锅盔碎屑,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像头受伤的孤狼。“他们根本不是兵卒,是莲家余孽,借‘烽燧’之名,抢我们的军情,通敌卖阵,想趁乱夺城叛乱!”

堡尉突然吹了声牛角号,暗门被撞开,十几个穿铁甲的亲信举着刀冲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铁甲堡尉,他脸上的“威严”全没了,腰间令牌刻着“莲”字,刀光在火折子的光里闪着冷芒:“敢坏莲家大事,把他们挫骨扬灰!”

“阿虎!”地窖口传来呼喊,赵校尉带着榆林卫的兵卒撞开暗门,他的甲胄被风沙磨得发亮,肩上还中了一箭,却死死攥着阿虎的令箭,“把我亲兵放了!”阿虎抓起地上的短刀,往最近的亲信身上捅,刀没入半寸,他的手在抖,却把刀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拼了!我们是守边的兵,不是通敌的狗!”

笼里的兵卒们被这声喊激得红了眼,有的用身体撞铁笼,有的捡起地上的火药包往亲信身上砸,李哨探的同乡不知何时挣脱了布团,他扑到堡尉脚下,一把夺过对方怀里的军情地图,死死抱在怀里,血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在沙地上晕开片暗红的渍,眼里却亮得惊人——那是军人护土的决绝。

(四)风净堡尘

天快亮时,风沙停了,露出远处的长城烽燧,像条卧在地上的巨龙。官差们押着堡尉和亲信往外走,他们的胳膊被铁链锁着,胸口的麒麟刺青被汗水泡得发涨,眉骨的痣糊着血和沙,看着格外狰狞。阿虎被赵校尉扶着,手里攥着那支雕翎箭,准备还给石勇的家人,他的指腹一遍遍摩挲箭尾的平安结,眼泪混着风沙往下掉,砸在箭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就想守好这烽燧……怎么就……”

莲禾蹲在烽燧前的沙棘丛旁,把那块刻着“莲”字的木牌扔进火盆里,火苗“腾”地窜起来,把木牌烧得蜷成黑团,灰烬被风吹得四散,像从未存在过。“烧干净了。”她看着官差们搬出那些私藏的火药,堆在空地上一把火烧了,火焰里飘出的硫磺味,混着真正的硝烟气,“假的兵符,假的戍卒,都该碎。”

巡抚的告示贴在烽燧的夯土墙上,红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却字字清楚:“狼烟台烽燧改为‘靖边堡’,增派精兵驻守,严查过往军情,凡信使皆可入内核验,火药由官府统一掌管,谁也偷不走。”谢明砚站在靖边堡门口,看着兵卒们在堡内检修烽燧,有的在修补被损坏的令箭,有的在誊抄重要的军情,阳光透过沙尘落在他们脸上,虽然带着伤,眼里却有了光——那是比任何“令箭”都实在的,守护家国的踏实。

阿虎抱着赵校尉递来的新火药包,坐在望楼里擦拭弓箭,弓弦在阳光下绷得笔直。他抬头对谢明砚笑,晒黑的脸颊上还留着伤疤,却像块刚毅的岩石:“先生,长城的砖缝里,埋着咱祖辈的骨头,守好这里,他们才能闭眼。”

风掠过黄土高原,带着沙砾的粗粝和火药的烈气,真正的烽燧从不在砖石里,在守边人的骨血里,在家国的疆土上。只要脊梁不弯,再狂的风沙,也挡不住边关的日升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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