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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劫血墨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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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宗教复辟案之烽燧堡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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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坛劫

(一)祭天寒影

弘治三十四年腊月廿三,京郊的“天坛坛场”被铅灰色的云压得低低的,汉白玉的圜丘台冻得发白,石阶缝里嵌着些未燃尽的香头,指甲抠开一点,竟带着股硫磺的刺鼻味——比莲家旧园的淤泥味更烈,像炸开的火药混着松烟,呛得人喉咙发紧。

坛顶的“承天”幡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幡杆底部的石座松动处,露出个用朱砂画的“莲”字,笔画扭曲得像条蛇,朱砂里还沾着点暗红的血痂——和坛下挖出的箭镞锈迹,是同一种阴狠的铁腥气。

谢明砚站在坛外的柏树林里,枯枝上的冰棱砸在肩头,冷得像针扎。他望着坛场里的“祭司”,后颈的汗毛直竖:穿紫袍的“大祝”把玉圭握得死紧,圭角的裂纹里,嵌着点金粉,和莲家伪玉玺上的一模一样;戴冠冕的“少主”在台上演礼,袍角扫过的石阶上,留下点黑泥,是黑风寨特有的腐殖土;连抬祭品的杂役,都把托盘往台边放得飞快,眼神里的恐惧像见了阎王爷的小鬼。

这日坛场已经“摆”了三排“祭品”,有从圣女祠掳来的姑娘、圣人庙抓来的书生、烽燧堡绑来的兵卒,都跪在坛下的雪地里。京营的王将军在坛后的草垛里,摸到块染血的甲片——是阿虎的,甲片上还缠着半段麻绳,上面“莲”字的烙印被血浸得发黑。此刻王将军正蹲在雪地里,用佩刀削着木楔,刀面映出他眼里的怒火,像要烧起来。

“先生,你闻这烟。”莲禾凑过来,小手揣在袖里,鼻尖冻得通红,“不是祭天该有的松香味,焦糊里带着点血腥,像把人骨混着柏枝烧了。”她往坛上的“祭台”努嘴,声音压得像寒风里的细响,“那大祝给‘少主’递‘祭文’时,纸角沾着点冰碴,我瞅着像黑风寨地牢里的冰泥。附近的禁军说,昨天坛场‘请’了位懂礼制的老博士,今早坛边就多了堆新土,土堆里露出半块玉佩——是老博士孙女送他的寿礼,上面刻着‘长寿’二字。”

林羽靠在柏树后,靴底碾着块从香炉里扒出的香灰块,里面掺着点布屑,用指尖捻开,竟露出点麻布纤维,是阿侬筒裙的料子——被血浸得发硬。“这‘少主’眼神虚得很。”他往坛上的“莲生”瞥了眼,那年轻人正模仿着祭天的仪轨,手指在玉琮上的摩挲,和黑风寨寨主摸锦盒的手势一模一样,“刚才听杂役嘀咕,说‘真少主早跑了,这是个替身,就等时辰到了炸坛’。”

坛场突然响起“咚”的鼓声,惊得柏树上的寒鸦“扑棱”飞起,翅膀扫过谢明砚的脸颊,带起阵冰粒。莲禾猛地拽住他的胳膊,指尖凉得像冰块:“先生你看坛边石缝!”石缝里卡着块令牌,刻着麒麟缠莲纹,和莲家主母领口的刺青是一个路数,“那大祝眉骨有颗痣!黑得像墨,跟烽燧堡堡尉的痣位置分毫不差!”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刚才他弯腰摆祭品时,紫袍掀起来点,我看见他后腰的刺青,是只衔莲的麒麟,麟爪上还沾着点金粉——王将军说,这是莲家掌坛人的记号!”

(二)坛下囚魂

三更的寒风卷着雪沫,在坛场里打着旋,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脸。谢明砚三人贴着坛墙往“神厨”摸,墙根的冰壳被踩得“咔嚓”响,林羽的铁链勾住厨门的铁锁,“咔嗒”一声轻响,惊得坛边的猎犬突然狂吠,吠声在空荡的坛场里荡开,像撞在冰山上的闷雷。

神厨的灶台后堆着些木箱,箱盖缝里露出点衣角,是阿砚的蓝布衫,袖口还沾着点墨渍,是批注《春秋》时蹭的。莲禾指着灶台边的石板,边缘有新撬动的痕迹,缝里卡着支箭羽,是石勇的雕翎箭,箭尾的平安结被烧得焦黑,结里还缠着根红绳,是春桃绣鞋上的。

“他们说‘神厨’底下是‘囚牢’,我刚才听大祝跟掌坛的说‘祭品齐了,就等吉时炸坛,引京中乱党起事’。”莲禾扒开石板边的积雪和香灰,露出个铁环,环上的锈被磨得发亮,挂着点丝线——是阿侬筒裙上的木棉线,被血和油浸得发硬。

林羽深吸口气,铁链猛地发力,石板“轰隆”翻起,一股腥腐的热气涌上来,像打翻的血盆泡在滚油里,呛得莲禾捂住嘴直咳嗽,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谢明砚举着火折子往下照,石阶陡得像垂挂的锁链,每级都沾着血冰,冰里冻着点撕碎的书页,上面“忠君”二字被血浸得发黑,是阿砚批注的《论语》残页。

囚牢里的油灯忽明忽暗,豆大的光把十几个木笼照得像排鬼影。笼里的人有的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抱着些残破的信物;有的趴在栏杆上,指节抠得发白,木头上留下深深的月牙痕。靠里的笼里,阿侬正用指甲抠着木笼,指尖已经渗血,见火光亮起,她突然直起身,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谢先生!你们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锣,“他们说……说我们是‘莲神的祭品’,等吉时一到就把我们和坛场一起炸了,好让‘莲家天下’从血里生出来……”她猛地指向角落,那里堆着堆干草,草缝里露出半截骨簪,是岩香的,簪头的山茶花被砸得稀烂。

(三)坛上真相

黑暗里,谢明砚的短刀劈向笼门,木栓“咔嚓”断裂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阿侬踉跄着扑出来,膝盖砸在血冰上,溅起的冰碴带着股铁锈味——是刚流的血,她的筒裙早就被血浸透了,硬得像块冻板。

“这边!”林羽的铁链缠住个扑过来的祭司,往石壁上拽,那祭司惨叫着撞上去,怀里掉出本账册,在地上滑出老远,被谢明砚用火折子重新点亮的光映出几行字:“圣女祠祭品六,作‘莲神侍女’”“圣人庙书生五,作‘文运牺牲’”……最末页画着麒麟踏碎皇城图,旁边写着“莲家以天坛为爆点,联合京中余党,腊月廿三吉时炸坛,趁乱夺宫,复莲氏帝位,坛下埋火药万斤”。

谢明砚点亮火折子,囚牢里的景象让人倒抽冷气:墙角的木箱堆着兵器和伪诏,上面都盖着“莲”字金印,像一张张催命符;草堆里躺着几具尸体,有的还攥着未绣完的帕子,有的怀里抱着残破的书卷,想来是不肯屈服的;暗格里藏着张京中布防图,红笔圈着十几个城门,每个城门旁都写着“内应三人”,最末处标着“掌坛莲姑,吉时三刻点火”。

“这是他们的终局计!”林羽踹开个木箱,里面滚出个书生,正是阿砚,他嘴里塞着布,眼里的泪把脸上的血污冲成道道白痕,看见谢明砚手里的墨锭,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像头受了伤的孤狼。“他们要把我们和这坛场一起炸了,骗天下人说是天谴!”

大祝突然吹了声骨笛,牢门被撞开,几十个祭司举着刀冲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紫袍大祝,他脸上的“庄严”全没了,腰间令牌刻着“莲”字,刀光在火折子的光里闪着冷芒:“敢坏天命,让你们粉身碎骨!”

“阿虎!”牢口传来呼喊,王将军带着禁军撞开暗门,他的甲胄上还沾着雪,手里举着阿虎的令箭,“兄弟们,护坛!护天下!”阿虎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他抓起地上的短刀,往最近的祭司身上捅,刀没入半寸,他的手在抖,却把刀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拼了!让这些乱贼知道,百姓的天下,不是他们能炸的!”

笼里的人们被这声喊激得红了眼,阿侬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她捡起地上的碎石,往大祝脸上砸去,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在血冰上晕开片暗红的渍,眼里却亮得惊人——那是被欺压到极致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四)坛倾劫散

天快亮时,风雪停了,露出远处的紫禁城角楼,像浸在冰里的玉。禁军押着大祝和“少主”往外走,他们的胳膊被铁链锁着,胸口的麒麟刺青被雪水浸得发涨,眉骨的痣糊着血和泥,看着格外狰狞。阿侬被老祖母扶着,手里攥着那支骨簪,准备还给岩香的家人,她的指腹一遍遍摩挲上面的山茶花,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砸在簪子上,冻成小小的冰珠:“就想安安稳稳绣朵花……怎么就……”

莲禾蹲在天坛坛场的柏树林里,把那块刻着“莲”字的木牌扔进火盆里,火苗“腾”地窜起来,把木牌烧得蜷成黑团,灰烬被风吹得四散,像从未存在过。“烧干净了。”她看着禁军搬出那些伪诏和火药,堆在空地上一把火烧了,火焰里飘出的纸灰,混着真正的松香味,“假的天命,假的祭坛,都该碎。”

皇帝的告示贴在柏树上,黄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却字字清楚:“天坛坛场重设守卫,凡祭天仪轨皆由礼部亲掌,百姓可于吉日观礼,天下安定,谁也乱不了。”谢明砚站在坛场门口,看着人们在雪地里清理残迹,有的在修补被损坏的石阶,有的在掩埋牺牲者的尸骨,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们脸上,虽然带着伤,眼里却有了光——那是比任何“祭文”都实在的,天下太平的踏实。

阿砚抱着新墨锭,坐在临时搭的棚子里批注《春秋》,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他抬头对谢明砚笑,脸上的疤痕还没消,却像块被雪洗过的玉:“先生,史书会记下今天,记下这些不屈的骨头,也记下这世道终究是百姓的。”

风掠过天坛的柏树林,带着松脂的清苦和雪后的凛冽,真正的天,从不在祭坛的石缝里,在百姓的衣食里,在天下的安宁里。只要人心向好,再狠的阴谋,也挡不住人间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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