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乌纱劫血墨山河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300章 宗教复辟案之边城劫(9)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
  

(三十五)雪融花开

弘治三十九年正月底,牧马镇的雪开始化了,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嘀嗒”声敲在“汉蒙共守”碑前的空地上,洇出一个个小圆坑。坑边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是莲禾去年冬天撒的桃花种子,顶破薄雪的芽尖带着点粉,像刚出生的娃子脸蛋。

谢明砚蹲在碑旁,用手轻轻拂去碑座的残雪,指腹蹭过蒙文“共”字的笔画,那里嵌着的汉绣红绳被雪水浸得发亮。他想起昨夜做的梦:阿古拉举着刚刻好的木剑,剑尖挑着朵桃花,追着汉家小妹跑;蒙族老阿妈坐在毡房前,教女娃们鞣皮子,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发上,像撒了层碎金。

“先生,木料运来了!”李三的喊声从镇东传来,带着股汗味。谢明砚抬头,看见十几个汉蒙汉子抬着新伐的松木往学堂地基走,蒙族汉子在前头用蒙语喊着号子,汉族汉子在后头用汉语应和,调子虽不同,步频却分毫不差。最前头的巴特尔肩上扛着根最粗的梁,梁上缠着红绸,是莲禾用林羽的铁链磨亮的丝线绣的,红绸末端系着块狼骨,上面刻着个“和”字。

莲禾抱着摞蒙汉双语的课本,站在地基旁的石碾上,给围着的孩童们念课文。风掀起她的袖口,露出左臂箭伤的疤痕,疤痕旁新添了个小小的刺青——半朵桃花缠半只狼头,是她自己用缝衣针蘸着墨刺的。“‘春种一粒粟’,”她念得字正腔圆,眼睛却瞟着远处的田垄,那里的蒙汉农妇正合力翻土,汉族农妇的犁上挂着蒙族的铜铃,“蒙语怎么说?”

“布谷——撒种!”蒙族男童阿古拉(是巴特尔给新生的堂弟取的,借了牺牲少年的名)脆生生地应,手里攥着块“安”字木牌,是林羽找出来给他的,木牌边角被磨得光滑。他刚说完,就被旁边的汉家女娃推了把:“不对!李师傅教的是‘春日播’!”两个娃子拌着嘴,却手拉手跑到田垄边,帮着捡石头,笑声比檐角的冰棱滴落声还脆。

(三十六)学堂絮语

学堂的梁架搭起那日,春桃的商队正巧赶到,马车上装着江南的宣纸、漠南的松烟墨,还有给孩童们的新书包——红布面上,春桃亲自绣了桃花缠狼头,针脚里还沾着点桃溪村的泥土。

“谢先生,这是阿虎托我带的《农牧全书》。”春桃的丈夫跳下车,棉袄上还沾着通济镇的船板屑,他从怀里掏出本线装书,书脊上贴着张字条,是阿虎的笔迹:“望牧马镇的娃,既会牧马,也会种稻”。他往学堂里瞅,看见莲禾正教女娃们绣书包,突然红了眼眶,“俺家春桃总念着这里,说等忙完江南的绣活,就来当先生,教蒙族姐妹苏绣。”

谢明砚接过书,指尖触到字条上的墨迹,还带着点潮——那是阿虎写时落的泪。他想起地道战时,阿虎拖着伤腿往棚里冲的样子,突然把书往林羽手里塞:“你来得正好,给娃们讲讲望胡城的兵怎么种稻。”

林羽的右腿已能正常走路,却还是习惯性地慢半步。他翻开书,指着插画里的水田,声音比去年沉稳了许多:“看见没?这田要蒙族兄弟的马犁,汉族姐妹的手插秧,才长得旺。”他突然停住,指着插画角落的桃花,“就像这花,种在草原才更艳。”阿古拉(小堂弟)突然拽他的衣角,举着块狼皮帕子:“林叔叔,这帕子上的桃花,是我阿奶绣的吗?”

林羽看着帕子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喉结动了动。那是巴特尔阿妈临终前绣的,当时她已看不清线,全凭手感扎针。“是。”他蹲下来,把帕子轻轻叠好,放进阿古拉的书包,“她让你好好学字,说学会了,就能给江南的春桃姨写回信。”

(三十七)春耕共作

清明前,汉蒙百姓忙着春耕,田垄上插满了小木牌,用蒙汉双语写着“李三的稻”“巴特尔的稞”。谢明砚跟着蒙族汉子学赶马,马缰勒得他手心发红,巴特尔在旁笑:“先生,这马认人呢,你对它说‘走’,它听不懂,得说‘驾——’”说着用蒙语喊了声,马果然迈了步,蹄子溅起的泥点落在谢明砚的长衫上,他却笑得比谁都欢。

莲禾带着女娃们往田里送水,陶罐里的水晃出涟漪,映着她们发间的桃花——是今早从碑旁摘的。蒙族女童其其格突然指着远处的毡房,那里飘着炊烟,混着奶茶香和桃花蜜的甜:“莲禾姐,我阿爸说,等秋收了,就用新粮换江南的绸缎,给我做件绣狼头的袄子。”

“还要绣桃花。”汉家女娃丫丫抢着说,手里的水瓢往其其格的陶罐里倒了点,“我娘说,桃花配狼头,才好看。”两个娃子拌着嘴,却把水一起浇在同棵桃苗上,水珠滚落在根须上,沾着的泥里,有漠南的沙,也有江南的土。

傍晚收工时,众人坐在田埂上分干粮,蒙族老阿妈给汉族农妇递奶豆腐,农妇回赠块桃花酥,酥饼上的芝麻沾了奶渍,香得让孩童们直咂嘴。谢明砚望着渐暗的天色,看见“汉蒙共守”碑在暮色里站得笔直,碑旁的老榆树上,林羽的铁链还挂着,只是缠上了圈新抽的榆叶,像串绿色的铃铛。

“该开封冬酒了。”他突然站起来,往碑的方向走,“去年埋的,该够香了。”

(三十八)酒暖人心

冬酒开封那日,学堂的窗棂刚刷完桐油,香得能引来蜜蜂。林羽挖开碑座的雪堆,酒坛上的红绸还鲜,压着的“安”字木牌被雪水浸得发沉。他抱着坛子往学堂走,坛口的泥封一启,股醇厚的香就漫了出来——青稞的烈混着桃花蜜的甜,像把草原的风揉进了江南的春。

谢明砚给每个人倒了半碗,连孩童们都分到了点,用的是莲禾新烧的陶碗,碗底印着小小的“共”字。蒙族老阿妈抿了口,突然抹起眼泪:“这酒,比我年轻时喝的马奶酒暖。”她想起牺牲的亲姐妹,想起那些没熬过冬天的人,“要是她们在,该多好。”

“她们在呢。”莲禾往老阿妈碗里添了点蜜,指着窗外的桃花苗,“你看那苗,根扎在她们流血的地方,喝的是咱们共酿的酒,长得比谁都旺。”她突然举起碗,对着学堂的方向,“敬阿古拉,敬老阿妈,敬所有护着这镇的人!”

“敬——”汉蒙百姓的声音撞在一起,惊飞了檐下的燕子,燕子掠过“汉蒙共守”碑,翅膀扫过碑上的字,带起阵风,吹得坛口的红绸飘展,像朵会飞的桃花。

谢明砚站在碑旁,看着众人笑着、闹着,突然明白:所谓的“劫”,从来不是为了留下伤痛,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更懂珍惜。就像这酒,要经过寒冬的藏,才能酿出最醇的暖;就像这镇,要汉蒙百姓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才能挡住所有风霜。

春风掠过田垄,带着酒香和花香,吹得学堂的窗纸“沙沙”响,真正的边城,从不是战场,是学堂里的读书声,是田埂上的笑语,是你递给我的那碗酒里,映着的彼此的脸。只要这心连着心,再远的路,也能走成同一条回家的途。

远处的草原上,巴特尔的马群正往回赶,马背上的汉蒙孩童唱着新编的歌,调子混着江南的柔与草原的烈,像条奔流的河,淌过“汉蒙共守”碑,淌向更远的春天。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m.ququge.com)乌纱劫血墨山河趣趣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