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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淮洪惊涛(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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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秋市融情

秋分后的寿州市集,比春时更热闹了三分。蒙族的毡房挨着汉族的瓦房,毡房外挂着鞣好的狼皮,瓦房檐下晾着染好的蓝布,风一吹,狼皮的毛与蓝布的边角缠在一起,像对说悄悄话的朋友。谢明砚踩着满地的糜子壳往市集走,壳子“咯吱”作响,混着摊贩的吆喝,像在嚼一把脆甜的炒米。

巴图的儿子正帮着淮妇看摊,摊上摆着桃花酥和奶豆腐,他用汉语喊:“桃花酥甜,奶豆腐香,一块钱俩!”发音带着点蒙族的卷舌,却比去年流利多了。淮妇的孩子蹲在旁边,用蒙语数着铜板,小手里的铜钱叮当作响:“阿爸说,蒙汉的钱,能凑成一串花。”

周衡的媳妇在市集口开了家杂货铺,铺子里摆着江南的丝绸、漠南的奶酪,还有汉蒙双语的识字卡,卡上的“买”“卖”二字旁边,画着小小的桃花和狼头。“谢大人,您看这卡,”她往谢明砚手里塞了张,“娃们来买东西,得认对字才能拿,这月蒙语认全的娃,比上月多了五个!”

莲禾正帮着春桃商队盘点货物,账本上的“青稞”“绸缎”旁,都注着两种价格:汉地的铜钱与蒙族的银锭,折算得一分不差。“巴特尔托捎的马奶酒,”她指着墙角的陶瓮,“说要换淮地的桃花酱,去年换的那坛,望胡城的蒙汉百姓分着吃,说比草原的蜂蜜还润。”

谢明砚拿起坛桃花酱,酱色深红,里面浮着整瓣的桃花——是淮妇带着蒙族妇人用新收的桃晒的。他往铺外望,李婶的男人正帮着蒙族银匠打银饰,银匠用蒙语说“花纹要像桃花”,李婶的男人用汉语应“边缘得刻狼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银锤敲在银坯上,“叮当”声里,桃花与狼头渐渐缠成了团。

市集深处的戏台子上,正演着新编的戏。戏里讲的是三年前洪水时,汉蒙百姓共堵堤坝的事,演巴图的汉子穿着蒙族皮袍,演淮妇的姑娘系着汉家围裙,两人在台上喊:“你递沙袋我扛梯,水来咱也不分离!”台下的百姓拍着手笑,蒙族的老汉用汉语喊“好”,汉族的媳妇用蒙语应“妙”,声浪撞在戏台上,又弹回来,裹着满场的香。

(三十)岁暮根生

冬至前夜,学堂的暖棚里堆着新收的糜子,汉蒙百姓围着火塘守岁。周衡的闺女用蒙语念《诗经》,巴图的儿子用汉语背《草原谣》,念到“共”字时,两人同时停住,相视而笑,像两株并排长的糜子,根在土里缠在了一起。

谢明砚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柴,柴上的桃花纹被火烤得发亮——是去年桃林伐的枯枝,莲禾特意让刻匠刻了花纹。“先生,您看这柴,”莲禾往火里扔了把青稞,火苗“腾”地窜高,“巴特尔说,望胡城的守岁火,也掺了淮地的糜子壳,说这样的火,能暖两地的春。”

淮妇端来盆新蒸的糕,糕里掺了青稞和糜子,上面用桃酱画了个“共”字。“俺男人托梦说,”她往谢明砚手里塞了块,“这糕得汉蒙的手一起揉,才够黏,够甜。”糕在嘴里化开时,能尝到青稞的粗粝、糜子的绵甜,还有桃花的清润,像把三年的日子,都揉成了团暖。

巴图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狼皮,皮上绣着半朵桃花——是他媳妇跟着淮妇学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绣品都珍贵。“谢大人,这皮给您,”他往谢明砚肩上搭,“冬夜冷,裹着它,像裹着草原的风,淮地的暖。”

火塘里的柴渐渐成了炭,红得像块宝石。谢明砚望着满棚的人,周衡在教孩子们写蒙语的“年”,李婶在跟其其格学蒙族的祝酒歌,孩子们的笑声撞在棚壁上,又落进炭里,溅起的火星像撒了把星星。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寿州的百姓攀在树上呼救,而此刻,他们围在火边,用彼此的语言、彼此的手艺、彼此的心意,织成了张密不透风的暖网。

窗外的雪又落了,落在桃林的枝桠上,像给明年的花缀了层糖霜。谢明砚摸了摸肩上的狼皮,皮上的桃花绣得虽浅,却像生了根,往肉里暖。他知道,这寿州的根,早已不是汉蒙各扎各的土,是汉的糜子缠了蒙的青稞,蒙的狼皮绣了汉的桃花,是孩子们嘴里的双语歌,是火塘里的混种柴,是日子在“共”里发了芽,长了叶,结了一辈辈吃不完的甜。

天快亮时,孩子们往火塘里扔了把新收的糜子种,种壳在火里爆开,“噼啪”响,像在放小小的炮。谢明砚看着火星溅在孩子们的脸上,映得他们眼里的光比炭还亮——那是汉蒙共生的光,是淮河涛声里长出来的光,是往后千百年,这片土地上永远不会灭的光。

雪还在下,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歌声:睡吧,睡吧,等开春的第一声犁响,这满棚的暖,会顺着根,往土里钻,往心里钻,长出比任何庄稼都旺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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