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这句话,很轻。
像一根羽毛,轻轻飘落。
却在小尼姑净琉的心湖里,砸出了千层巨浪。
培训过的标准答案。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被浓雾笼罩的识海。
是啊。
师父教导她时,不就是这样吗?
一问,一答。
错了,便罚。
对了,便赏一颗能让她开心一整天的糖丸。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那些答案,刻进了她的骨子里,融入了她的血液中。
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或者说,成为了她的全部。
“我……我没有……”
她的反驳,苍白,无力。
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想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
那颗被磨平了棱角,被规训得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道心,此刻,碎裂如蛛网。
云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攻心,讲究一个火候。
过犹不及。
他已经在这颗顽石上,凿开了一道足够深的裂缝。
剩下的,交给时间,也交给……他的队友。
果然,第一个不耐烦的,是孙刑者。
猴子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烦躁地用脚踢着地上的碎骨。
“我说大师兄,有完没完了?”
“跟个傻丫头片子费什么话?”
“我看她脑子都坏掉了,问了也白问。”
他凑到云逍身边,压低了声音,猴脸上满是嫌弃。
“这地方邪性的很,咱们赶紧办完事走人。”
“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万一蹦出个妖怪,还得分心照顾她,多麻烦?”
孙刑者的人生信条,就是将一切麻烦扼杀在摇篮里。
而这个小尼姑,从头到脚都写着“麻烦”两个大字。
云逍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道更冰冷、更直接的声音响了起来。
“杀。”
一个字。
言简意赅,杀气冲天。
说话的,是诛八界。
他自始至终,都站在佛堂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杀神。
高老庄的火,似乎还在他的眼底燃烧。
那滔天的恨意与死寂,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此刻,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净琉。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
像在看一件需要被清理掉的物件。
“村里,有妖气。”
他惜字如金,声音沙哑。
“她,也很诡异。”
“一起清了,干净。”
诛八界的逻辑很简单。
所有不确定的,有威胁的,可能成为麻烦的因素,都应该被从物理上抹除。
这番话,让佛堂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净琉吓得一个哆嗦,眼泪都忘了流,惊恐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
“别!”
云逍立刻挡在了净琉身前。
开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才撬开一条缝,你们一榔头就要把我的“研究样本”给砸了?
“二师弟,三师弟,稍安勿躁。”
云逍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试图安抚这两位“问题儿童”。
“二师弟,你想想,咱们为啥来这?”
“为了查清这些伪佛的底细。”
“这个小尼姑,就是咱们的突破口啊!”
他指了指身后瑟瑟发抖的净琉,像是在介绍一件稀世珍宝。
“你想想,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还被洗了脑。”
“她的脑子里,装着那些伪佛的功法,教义,组织架构……”
“这哪是拖油瓶?这分明是一本会走路的《伪佛百科全书》啊!”
孙刑者撇了撇嘴:“可她啥也想不起来,问了也白问。”
“问不出来,可以研究嘛。”云逍循循善诱,“她的身体,她的功法运转,她识海里的禁制,都是宝贵的情报。”
“搞清楚他们怎么给人洗脑的,以后咱们遇上了,也好有个防备不是?”
说完,他又转向诛八界。
面对这位新上任的“复仇焰魂”,云逍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三师弟,你的心情我理解。”
“但斩草要除根。”
“杀一个被蒙蔽的小卒有什么用?我们要做的,是把藏在幕后的黑手,连根拔起!”
“她,就是我们找到根的线索。”
诛八界沉默着,眼中的杀气并未消减。
显然,云逍的这套说辞,并没能说服他。
孙刑者更是嗤之以鼻:“大师兄,你又来了。”
“说得头头是道,万一她是个陷阱呢?”
“万一她就是那妖物故意放出来的诱饵呢?”
“咱们几个,可都折腾不起了。”
一时间,团队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一个要研究,一个要丢掉,一个要杀掉。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人。
玄奘。
这位名义上的师父,实际上的总负责人,正盘腿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仿佛外界的争吵,与他毫无关系。
在他身边,铁憨憨金大强正好奇地用手指戳着一具白骨的脑壳,嘴里还念念有词。
“硬的。”
“空的。”
孙刑者觉得,师父下一秒就会蹦起来,一巴掌把那小尼姑拍成肉泥,然后吼一句:“啰嗦什么!上路!”
这才是他熟悉的节奏。
然而。
玄奘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暴戾,没有不耐。
只有一片深邃的平静。
他没有看争吵的徒弟们,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净琉身上。
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净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朝云逍身后缩了缩。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
玄奘盘腿坐...了...下...来。
他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净琉的对面。
这个动作,让孙刑者差点惊掉了下巴。
诛八界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云逍则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有意思。
“你修的,是什么法?”
玄奘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净琉愣了一下,本能地回答:“《普渡慈心经》。”
“运转一遍,我看看。”
玄奘的语气,不容置疑。
净琉有些犹豫,但对上玄奘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她不敢不从。
她颤抖着,双手合十,开始运转功法。
一抹柔和的,纯净的佛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这佛光,祥和,宁静。
带着一股悲天悯人之意。
足以证明,她所修行的,确实是正统的佛门功法。
而且,她的根基,打得极为扎实。
云逍在一旁看着,用【通感】细细“品尝”。
这股佛力,很纯粹。
纯粹得……像一杯白开水。
没有杂质,也没有味道。
更没有属于她自己的,任何一丝个人意志。
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精准地执行着指令。
玄奘看着她,忽然问了一个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师父,法号普济?”
净琉身上的佛光一滞,茫然地点了点头:“是。”
“他可曾跟你说过,他来自何处?”
“师父说,他来自西天灵山,是为普度众生而来。”净琉的回答,依旧是标准答案。
玄奘闻言,没有再问。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净琉的眉心一眼。
那眼神,意味深长。
仿佛穿透了皮肉,看到了她识海深处,那道牢不可破的禁制。
半晌。
他收回目光,站起身,拍了拍袈裟上的灰。
然后,他对云逍说了一句让孙刑者和诛八界都目瞪口呆的话。
“你看着办。”
“别让她死了。”
说完,他便转身,重新走回蒲团,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佛堂内,一片寂静。
孙刑者猴眼圆瞪,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诛八界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搞什么?
这就完了?
师父今天,吃错药了?
孙刑者一个闪身,凑到云逍身边,用气音嘀咕道:
“大师兄,这……这和尚转性了?”
“看见漂亮小尼姑,就走不动道了?”
“他刚刚看那小尼姑的眼神,啧啧,我怎么瞅着那么不对劲呢?”
“还有,他凭什么让你看着办?你才是大师兄,难道不该听我的?”
猴子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最后一句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云逍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最后那句。
他拍了拍猴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二师弟,格局要打开。”
“什么叫看见漂亮尼姑走不动道?”
“师父这叫爱才惜才,懂吗?”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位净琉姑娘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佛法奇才,所以才格外开恩。”
“至于让我看着办,那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对我充分的信任和肯定!”
“这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
云逍一番话,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孙刑者听得一愣一愣的,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云逍一脸笃定。
但他的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转性?
这暴力和尚要是会转性,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爱才惜才。
他分明是看出了这小尼姑的“利用价值”!
玄奘刚才那几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招招致命。
《普渡慈心经》,云逍没听过。
但从名字就能听出,这是“古佛”一脉的功法。
而那个叫“普济”的师父,自称来自“灵山”。
这就更有意思了。
玄奘的道统,也叫“灵山”。
这说明,对方不仅在盗用名号,还在用相似的功法体系,进行一种……拙劣的模仿和扭曲。
玄奘,这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被人碰瓷了。
以他的暴脾气,没当场把这小尼姑的脑袋拧下来,已经算是天大的仁慈了。
而他最后那句“别让她死了”,更是点睛之笔。
意思很明确:
这个“活体样本”,他要了。
至于怎么处理,怎么研究,怎么从她身上榨干所有价值,那是你云逍的事。
我,只看结果。
“圣僧啊圣僧,你这双标的样子,真的很靓仔。”
云逍在心里默默地给玄奘点了个赞。
对付孙刑者,就是“物理说服”。
对付猪八戒,就是“复仇认可”。
轮到这个小尼姑,就变成了“价值投资”。
这区别对待,玩得是真溜。
团队内部的危机,就这么被玄奘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强行化解了。
孙刑者虽然满腹牢骚,但师父发了话,他也不敢再多嘴,只能蹲到一旁画圈圈。
诛八界重新隐入黑暗,只是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始终锁定着净琉。
仿佛只要她稍有异动,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云逍走到净琉面前,叹了口气。
可怜的姑娘。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而且这窝里,没一个善茬。
他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一个水囊和一块干净的饼。
“吃点东西,喝口水吧。”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温和。
净琉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食物,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迷茫。
“里面……没下药吧?”她怯生生地问。
云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姑娘,我要对付你,需要下药吗?”
他指了指孙刑者,又指了指诛八界,最后指了指闭目养神的玄奘。
“看见没?”
“那个抓耳挠腮的,一棒子能把山敲碎。”
“那个黑着脸的,一耙子能把地犁穿。”
“那个坐着的,一拳头能把天打个窟窿。”
“我,是他们中,最和善,最讲道理的。”
“你觉得,我们想让你死,需要那么麻烦吗?”
这番简单粗暴的介绍,比任何温言软语都管用。
净琉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落入了一群怎样恐怖的存在手里。
她不再犹豫,接过水囊和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似乎是饿了很久,她吃得很快,但动作依旧带着一种被规训出来的秀气。
云逍看着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
再看看自己气海里,那头呼呼大睡的迷你粉红猪。
他忽然觉得,万年前的天蓬元帅,身世也挺惨的。
一个为情所困,一个被洗脑格式化。
这佛门,怎么净出产些情种和傻子。
“多谢。”
吃完东西,净琉小声地道了句谢。
她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
云逍点了点头,正准备再问些什么。
突然。
一直沉默的诛八界,猛地睁开了眼。
“来了。”
他冰冷的声音,在佛堂中响起。
几乎是同时。
孙刑者也一蹦三尺高,手中的铁棒瞬间握紧。
“好重的妖气!”
玄奘也睁开了双目,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厉色。
“轰隆——!”
一声巨响,从村外的流沙河方向传来。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紧接着,一股腥臭、湿冷、充满了暴虐气息的狂风,席卷而来。
吹得破败的佛堂,吱嘎作响。
村中那冲天的怨气,在这股妖风面前,竟被压得倒卷而回。
巨浪滔天。
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村庄。
腥臭、湿冷、充满了暴虐气息的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石,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金大强魁梧的身躯挡在最前面,佛魔金身的光芒如一盏黑夜中的明灯,将大部分风压挡下。
云逍眯着眼,护着身后的净琉,看向村外的流沙河。
河水翻涌,如同煮沸。
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水下缓缓升起。
那头颅比佛堂的屋顶还要大,覆盖着巴掌大小的黑色鳞片,两根长长的触须在空中摆动。
它的双眼,是两轮浑浊的黄色灯笼,充满了冰冷的恶意。
“黑水玄蛟。”
玄奘的声音淡淡响起,听不出喜怒。
他依旧坐在原地,只是睁开了那双金色的眼眸。
“好家伙,这块头,炖汤能喝到明年。”孙刑者扛着铁棒,非但不惧,反而有些兴奋。
诛八界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往前站了一步,身上那死寂的气息,与玄蛟的妖气对冲,竟让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玄蛟的巨首在空中停顿,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
它看到了孙刑者身上那压抑不住的冲天妖气。
看到了诛八界身上那凝如实质的杀意。
看到了金大强那佛魔同炉、坚不可摧的金色身躯。
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盘膝而坐的玄奘身上。
即便玄奘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介凡人,那玄蛟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
野兽的直觉告诉它,那个人,最危险。
孙刑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手中的铁棒蠢蠢欲动。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俊的猴……”
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那巨大的黑水玄蛟,竟完全无视了他们三个。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甩,带起滔天水浪,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目标明确地朝着队伍的最后方冲去。
它的目标,是云逍身后的净琉。
“我操!”
云逍脱口而出。
这妖怪不走流程啊!
按道理,不该是先跟最强的打一架,放几句狠话,然后被锤爆吗?
怎么上来就捏软柿子?
玄蛟的速度快得惊人,巨大的蛟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当头抓下。
那利爪之上,妖气缠绕,别说一个柔弱的小尼姑,就算是一座小山,也能被轻易抓碎。
净琉的脸,早已吓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金大强怒吼一声,转身就要回防。
“兄弟别怕!”
孙刑者和诛八界也是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出手。
可那玄蛟的时机抓得太准,距离又太近。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来不及了。
云逍心念电转,一把将净琉推开,同时准备硬抗这一击。
就在这时。
一道金光闪过。
快到极致。
仿佛只是幻觉。
一直盘坐在佛堂门口的玄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净琉的身前。
他依旧是那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仿佛从未动过。
不,他动了。
面对那能撕裂山川的恐怖蛟爪,玄奘没有用他那能打穿天穹的拳头。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头妖物。
他只是轻轻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白皙、修长,如同玉石雕琢的手指。
然后,对着那巨大的蛟爪,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灵力爆发的光华。
只有一声轻微的“啵”。
就像是气泡破裂的声音。
那足以开山裂石的蛟爪,在碰到玄奘手指的瞬间,猛地一顿。
紧接着,一股无可匹敌、却又柔和至极的力量,从那指尖传来。
巨大的黑水玄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它那小山般的身体,竟被这一指之力,硬生生震得倒飞出去,重新砸回流沙河中。
“轰——!”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巨响。
河水被砸起百丈高的水墙,整个村庄都在这股冲击下剧烈摇晃。
全场,一片死寂。
孙刑者握着铁棒,愣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诛八界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金大强挠了挠自己的金属脑袋,满脸困惑。
这……
这就完了?
师父……刚才做了什么?
那一指,他们看懂了。
但又没完全看懂。
在他们的认知里,玄奘的战斗方式,向来是简单粗暴的。
一拳。
如果一拳解决不了。
那就再来一拳。
刚才那一指,虽然同样霸道,但其中蕴含的那种对力量的极致控制,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那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能手撕星辰的巨人,却拿起一根绣花针,在豆腐上雕出了一朵花。
而且,毫发无损。
“好……好温柔……”
孙刑者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自己被“物理超度”时的场景。
那可是拳拳到肉,骨头渣子都快被捶出来了。
再看看现在。
师父为了救这个小尼姑,竟然用上了这么精巧的功夫。
这待遇,天差地别啊。
诛八界没有说话,但眼神里也流露出同样的意思。
他被高太公用父爱束缚时,师父可没这么温柔。
云逍同样心头剧震。
别人看的是热闹,他看到的却是门道。
凭借【通感】,他比任何人都能清晰地“品尝”到,玄奘那一指之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股力量,足以将黑水玄蛟连同整条流沙河都瞬间蒸发。
可玄奘却将其完美地控制住,只化作一股“推”劲,将玄蛟震退,甚至没伤到它分毫。
这种举重若轻的控制力,比纯粹的破坏力,要恐怖一万倍。
这暴力和尚,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同时,一个细节被云逍捕捉到了。
在玄奘出手,金光流转的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玄奘的佛力,与净琉胸前佩戴的一枚护身玉佛,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那共鸣转瞬即逝,若非他的【通感】异能蜕变,根本无法察觉。
有意思。
云逍看了一眼被玄奘护在身后,依旧惊魂未定的净琉。
看来这个“研究样本”,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价值。
“妖孽。”
玄奘缓缓收回手指,终于睁眼看向河面,声音冰冷。
“你过界了。”
“吼——!”
河水中,黑水玄蛟再次冲出。
它似乎被刚才那一指激怒了,妖气比之前更加狂暴。
无数虾兵蟹将,也从河水中涌出,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冲向村庄。
“师父,这泥鳅交给我!”
孙刑者回过神来,大吼一声,战意高昂地迎了上去。
“正好手痒了!”
他一棒挥出,风雷之声大作,瞬间将最前面的一批虾兵蟹将砸成肉泥。
诛八界没有请示,身影一闪,也冲入了妖群之中。
他没有用法宝。
只是赤手空拳。
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死寂的杀意,简单,直接,高效。
任何被他击中的妖怪,都会在瞬间被那股杀意侵蚀,化作一具冰冷的雕塑,然后碎裂成粉末。
“大强,上!给他们表演一个血肉磨盘!”
云逍大喊一声。
“好嘞,兄弟!”
金大强兴奋地应了一声,魁梧的身躯如同一辆横冲直撞的战车,冲入虾兵蟹将之中。
金色的佛魔金身光芒大放,他根本不防御,任由那些攻击落在身上,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将敌人撞碎,踩扁。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云逍则拉着还有些发懵的净琉,退到了佛堂门口的安全区域。
他看着眼前的战场,摸了摸下巴。
孙刑者是狂战士,大开大合。
诛八界是刺客,招招毙命。
金大强是重装坦克,碾压一切。
分工明确。
而玄奘,则是那个坐镇后方,一根手指就能决定战局的最终boSS。
至于自己……
云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自己是战地指挥官兼后勤保障。
嗯,定位很清晰。
他很满意。
就在这时,那头黑水玄蛟,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它学聪明了。
它知道玄奘不好惹,于是绕开正面,巨大的尾巴如同铁鞭,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从侧面横扫而来。
目标,依旧是净琉。
“还来?”
云逍眉头一挑。
看来,这小尼姑身上,真的有什么它志在必得的东西。
孙刑者和诛八界都被虾兵蟹将缠住,一时间难以回援。
玄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再次出手的意思。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云逍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轮到你了。
云逍秒懂。
这是老板在考察员工的业务能力。
他叹了口气。
看来这鱼,是摸不成了。
“站着别动。”
他对身旁的净琉说了一句。
然后,他迎着那横扫而来的巨尾,不退反进。
“大师兄!”孙刑者在远处惊呼。
净琉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不算高大的背影。
他要做什么?
去送死吗?
云逍当然不是去送死。
在那巨大的尾巴即将拍中他的瞬间。
他的身影,忽然变得有些虚幻。
【心剑】。
无形无质的剑意,在他身前凝聚。
没有去硬撼那狂暴的物理攻击。
而是如同一根最精细的探针,精准地刺入了巨尾妖气运转的一个节点。
那巨尾上排山倒海的力量,猛地一滞。
虽然只有一瞬间。
但足够了。
云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那一瞬间的停滞中,贴着巨尾的表面,闪了过去。
他甚至还有闲工夫,伸出手,在那冰冷的鳞片上拍了拍。
“嘿,伙计,你的鳞片该保养了。”
黑水玄蛟的攻击落空,巨大的尾巴狠狠砸在地上,将半个村庄夷为平地。
而云逍,已经出现在了它的身后。
他回头,对着净琉和玄奘的方向,比了个自认为很潇洒的手势。
玄奘面无表情。
净琉则是满脸的震惊与不解。
那头黑水玄蛟似乎也愣住了。
它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最弱小的人类,是怎么躲开自己必杀一击的。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转向,那双浑浊的眼睛,第一次,将注意力从净琉身上,转移到了云逍身上。
充满了暴虐和……困惑。
云逍看着它,笑了笑。
“别这么看着我。”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师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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