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的晨雾还没散尽,王府西跨院就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
陈成赤着胳膊,手里的长枪使得虎虎生风,枪尖挑开二哥陈亮的长刀时,额角的汗珠正顺着年轻的下颌线往下淌。
“三弟这枪法越发精进了。”
陈亮收刀而立,玄甲的鳞片在雾里泛着冷光,“只是太过急躁,若对手是北魏的重甲骑兵,这般抢攻只会露了破绽。”
陈成哼了声,用枪杆拄着地面喘气:“二哥总说我急,可昨日若不是我带亲兵抄了拓拔烈的粮道,咱们哪能撑到秦公子他们来?”
“成儿!”
廊下传来陈崇岳的咳嗽声,老王爷披着件素色锦袍,由仆从扶着站在阶前,“过来。”
陈成悻悻地收了枪,耷拉着脑袋走过去。
陈亮紧随其后,目光落在父亲缠着绷带的腿上,低声道:“父亲怎么起来了?太医说您得静养。”
“静养?等拓拔烈打进来,我躺进棺材里静养吗?”
陈崇岳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陈成,“你昨日闯的祸还没跟你算账——谁让你私自带兵出城投奔的?若不是秦朗在弱水河谷撞见你,你那三百亲兵早成了拓拔烈的刀下鬼!”
陈成脖子一梗:“我那是去截北魏的援军!斥候说他们带了新式投石机,不毁掉,内城城墙撑不住三日!”
“糊涂!”
陈崇岳气得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你可知那是拓拔烈的诱敌计?他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要引你这愣头青出去!”
正说着,秦朗从影壁后转出来,手里拿着封火漆密函,神色凝重:“王爷,刚从京城来的急件,是长公子的亲笔。”
陈亮接过密函递过去,陈崇岳拆函时手指微微发颤。
长子陈清在京城任禁军郎将,自五皇子把持京营后,父子俩的书信往来就没断过,只是这封信的火漆是东宫的朱砂印,而非寻常家信的青竹纹。
“清儿说……五皇子要对咱们动手了。”
陈崇岳看完信,喉间滚出一声闷响,将信纸攥得发皱,“他联合了兵部的人,说咱们在凉州私通北魏,要革去我镇北王的爵位,还说……要调亮儿进京问话。”
陈亮脸色骤变:“调我进京?这分明是要扣我当人质!”
陈成猛地按住腰间的刀:“大哥怎么不反抗?咱们带玄甲军杀回京城去!”
“住口!”
陈崇岳厉声道,“京城是天子脚下,你以为是凉州的戈壁滩?清儿在信里说,太子已在暗中联络忠良,让咱们务必守住姑臧,切不可中了五皇子的离间计。”
他看向秦朗,目光沉沉,“秦公子,你是聪明人,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秦朗点头:“五皇子此举,一是想逼王爷自乱阵脚,二是想借北魏之手除掉咱们,他好在京城坐收渔利。只要姑臧不失,他的阴谋就成不了。”
“可拓拔烈还在黑风口虎视眈眈,西梁那边也未必死心。”
陈亮眉头紧锁,“咱们兵力本就不足,若京营真的按兵不动……”
“谁说京营按兵不动?”
陈崇岳忽然笑了,将信纸递给他们,“清儿在信尾说,他已说服京营副统领,偷偷调了五千轻骑,走祁连山古道过来,约莫三五日就到。”
陈成眼睛一亮:“还是大哥有办法!”
“但这五千人不能指望太多。”
秦朗指尖点在舆图上的祁连山,“古道险峻,粮草难运,他们最多是来添把火,真正能指望的,还是咱们自己。”
他看向陈成,“三公子昨日虽冒失,但烧粮道的法子倒是提醒了我——拓拔烈的大营在黑风口,那里缺水,全靠弱水支流运水。”
陈成立刻明白过来:“您是说……去断他的水源?”
“不止。”
秦朗唇角勾起一抹冷峭,“黑风口的风向是固定的西北风,若咱们在河谷上游放把火……”
陈崇岳抚着胡须,眼里闪过精光:“好小子,鬼主意真不少!”
正议事间,门外忽然传来亲兵的急报:“王爷,北门外来了队商队,说是从京城来的,要见您,还带了长公子的信物。”
“商队?”
陈亮警觉起来,“这个时候来商队?”
陈崇岳沉吟片刻:“让他们在门房等着,亮儿你去查查底细。成儿,你去通知秦公子的人,戒备南门——以防调虎离山。”
半个时辰后,陈亮回来时,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父亲,是长嫂的陪房,说是……大哥在京城被五皇子软禁了,让咱们……让咱们归顺五皇子,否则……”
“否则怎样?”陈成追问。
“否则就杀了大哥。”
陈亮声音发哑,从袖中取出枚玉佩,“这是大哥的贴身玉佩,错不了。”
玉佩是块和田暖玉,刻着个“清”字,陈崇岳认得,是他当年给长子的及冠礼。
老王爷捏着玉佩,指节泛白,忽然将玉佩狠狠砸在地上:“放屁!我陈崇岳的儿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清儿若知道他们用他来逼我,定会亲手斩了这送信的!”
秦朗捡起玉佩,忽然发现玉缝里嵌着点黑色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瞳孔微缩:“这是京城‘墨香楼’特有的香灰,大哥在信里提过,墨香楼是太子的暗线据点。”
陈亮一愣:“你的意思是……”
“长嫂的陪房未必是叛徒,这玉佩是真的,但‘归顺’的话,恐怕是被逼着说的。”
秦朗指尖捻着香灰,“大公子在墨香楼待过,这是他留的记号——信得过。”
陈成挠了挠头:“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在京城受委屈。”
陈崇岳深吸一口气,走到案前拿起狼毫笔,在纸上写下“固守待援”四个大字:“清儿在京城能撑住,咱们在凉州就不能垮。亮儿,你带五百人去弱水上游,按秦公子的法子准备;成儿,你去联络黑风寨的独眼汉,让他带弟兄们袭扰北魏的运粮队;秦公子,”
他转向秦朗,目光恳切,“东宫卫的弟兄,还得劳你多照看。”
秦朗拱手:“王爷放心。”
三日后,黑风口忽然起了场大火。风借火势,卷着烧红的芦苇掠过北魏大营,连带着运水的皮筏都烧得噼啪作响。拓拔烈的亲卫们忙着救火,却发现营中饮水早已被掺了巴豆的河水污染,一时间呕吐不止,乱成一团。
陈亮带着玄甲军从河谷东侧杀出时,正撞见陈成骑着匹黑马,手里拎着颗血淋淋的头颅——是北魏负责看守水源的偏将。
“二哥!你看我这功如何?”陈成笑得一脸灿烂,左颊的刀疤在火光里更显张扬。
陈亮拍了拍他的肩,玄甲相撞的脆响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是祁连山方向!
“是京营的援军!”有亲兵欢呼起来。
陈亮抬头望去,晨曦中,一队轻骑正顺着山道疾驰而来,为首的那面“陈”字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镇北王府内,陈崇岳接到捷报时,正对着长子陈清的画像出神。
秦朗走进来,见他鬓角又添了些白发,轻声道:“王爷,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太子已联合几位老臣,在朝堂上弹劾了五皇子私扣援军的罪证。”
陈崇岳转过身,眼里的疲惫散去些许:“清儿……没事吧?”
“长公子安好,只是被禁足在家,太子已派亲卫暗中护着了。”
秦朗递上一封新的密函,“这是太子给您的信,说待姑臧安定,便会召您回京共商国事。”
陈崇岳接过信,没立刻拆开,而是走到窗边望向城墙。那里,陈成正指挥民壮修补垛口,陈亮则在与京营的将领交接防务,兄弟俩偶尔争执几句,却又很快并肩看向远方的戈壁。
老王爷忽然笑了,像放下了千斤重担:“好啊……都长大了。”
风从凉州的戈壁吹来,带着沙砾的粗糙,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秦朗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但只要这父子三人还守着这座城,大陈的西疆,就永远不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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