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峡!
钱多多那一声变了调的惊叫,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百炼城机枢室内残余的绝望氛围,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冻结。太古龙族埋骨之地,空间乱流,湮灭禁制……每一个词都浸透了死亡的气息。更恐怖的是那“幻音骨笛”——海妖喉骨所制,能直接撕裂神魂的魔音!
然而,此刻已无暇恐惧。
头顶,青莲核心爆发的惨绿光华如同贪婪的巨口,恐怖的吸力拉扯着百炼城残骸,巨大的金属构件扭曲着脱离海床,打着旋被吞入那毁灭的光团。整个深海都在呻吟,水流不再是流动的介质,而是凝固的、充满恶意的实体,疯狂挤压着摇摇欲坠的百炼城能量屏障。
更致命的是那无声的魔音!亿万根冰冷的灵魂尖针,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穿透濒临破碎的能量屏障,狠狠刺入机枢室,扎进每个人的识海深处!
“呃啊——!”钱多多首当其冲,抱着脑袋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胖脸扭曲,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整个人蜷缩着滚倒在地。苏映雪本就因反噬而脆弱的神魂如同被投入熔炉,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从齿缝渗出,身体剧烈颤抖,靠着墙壁软倒,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痛苦却不肯熄灭的火焰。敖不赢闷哼一声,倚着机关匣的身体猛地一颤,裂痕处泄露的灼热灵气都紊乱了一瞬,他额角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硬是没倒下,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主控屏幕。连萧云隐也眉头紧锁,握剑的手背青筋毕露,龙渊剑的哀鸣急促得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
沈七紧握着胸口那枚带来一丝清凉的吊坠碎片。在这撕裂灵魂的魔音侵袭下,那点微弱的破禁清光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随时可能熄灭!右臂被遏制住的龙鳞再次传来针扎般的灼痛,深灰色的右眼底,那冰魔的独爪虚影不安地扭动、咆哮,几乎要挣脱束缚!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无孔不入的魔音彻底撕碎、沉沦于无边痛苦的刹那——
“东北三度…是生门!蠢货…快记下来…工钱翻倍!”
楚灵犀那带着惯有狡黠和催促的意念,如同惊雷,再次于沈七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炸响!
这声音如同灯塔,瞬间刺破了音波带来的混沌迷雾!
“嗬!”沈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如同负伤的野兽。深灰色的右眼猛地圆睁!瞳孔深处,那被吊坠碎片暂时压制、又被魔音激得蠢蠢欲动的赤金色竖瞳虚影,此刻竟无视了那撕裂神魂的痛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窥虚之力,被这绝境中唯一的指引,彻底点燃,压榨到极限!
视野瞬间切换。粘稠的血色、扭曲的魔音波纹、屏幕上刺目的惨绿光华…一切外在的干扰仿佛被强行剥离。在窥虚异瞳那穿透表象的视野里,葬龙峡方向,那穿透屏障、直刺灵魂的无形音波,其流动的轨迹被层层解析、剥离!
不再是混乱的死亡之网。无数道细微、扭曲、充满湮灭气息的能量束,如同亿万条冰冷的毒蛇,在深海中狂舞。它们交织、碰撞、湮灭、再生,构成一张覆盖整个葬龙峡入口的、毫无死角的毁灭之网。
然而,就在这看似天罗地网的死亡禁制深处,在东北方向,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感知的角度上——大约三度!——数道致命的音波能量束,在某个瞬间诡异地发生了极其短暂的交错、抵消!
如同奔腾的洪流中,几股暗流迎头相撞,在毁灭彼此的同时,留下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扭曲不定的“缝隙”!那缝隙极不稳定,边缘的能量剧烈波动,随时可能被周围狂暴的音波重新填满、湮灭。它就像惊涛骇浪中一个转瞬即逝的泡沫,是绝对的死亡领域中,由毁灭自身碰撞出的、唯一一线微不可察的生机!
“东北…三度!缝隙…只有一瞬!”沈七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却又蕴含着绝境中抓住稻草的狂喜。他猛地抬起那只布满狰狞龙鳞的右臂,不顾那灼骨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指向主控屏幕上葬龙峡入口的东北方位!
几乎在沈七指出的同时,敖不赢布满血丝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倚着灼热喷涌的机关匣,身体因剧痛和强撑而剧烈颤抖,但双手却快如闪电,在裂痕累累的操作台上敲下一连串急促到几乎看不清的指令!
“锁定方位!‘玄龟’推进器超载启动!目标——葬龙峡,东北三度!撞进去!”敖不赢的吼声盖过了机枢室的嗡鸣和钱多多的惨叫。
嗡——轰!!
百炼城残破的钢铁之躯猛地一震!位于城市尾部,几台相对完好的巨大推进器喷口,瞬间爆发出远超设计极限的刺目蓝白色光焰!巨大的过载力让整座城市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机枢室地板倾斜,未固定的碎片哗啦啦滑落。
如同垂死的巨鲸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庞大的百炼城残骸,在青莲核心那恐怖的吸力和自身超载推进的双重作用下,拖着滚滚气泡和泄露的灵气乱流,朝着葬龙峡入口那片沸腾着无形杀机的海域,决绝地、义无反顾地一头撞去!目标直指沈七窥虚之眼锁定的、那转瞬即逝的能量缝隙!
“要死要死要死啊啊啊——!”钱多多死死抱住一根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属管道,闭着眼睛发出绝望的嚎叫。
苏映雪紧咬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抵抗着魔音的侵袭和身体的虚弱,目光死死锁定屏幕上那飞速放大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狰狞的葬龙峡入口。
萧云隐握紧了龙渊剑,剑身嗡鸣,黯淡的青光流转,他像一块礁石般钉在原地,目光穿透屏幕,仿佛已看到那混乱的入口深处。
沈七的右眼,赤金色竖瞳疯狂旋转,死死“钉”着视野中那道扭曲不定、随时可能闭合的“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无数代表湮灭音波的惨白色能量流,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正从四面八方狂暴地涌来,疯狂挤压、撕扯着那道由毁灭自身碰撞出的脆弱通道!
百炼城巨大的钢铁残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入葬龙峡混乱的能量场!
嗡——!!!
想象中的惊天撞击并未发生。在接触的刹那,整个百炼城仿佛撞入了一团粘稠无比的胶质。剧烈的震荡从每一个接缝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充斥耳膜。屏幕上,代表外部压力的数值瞬间飙红!
沈七的窥虚视野剧烈晃动!那道被他锁定的“缝隙”正在急速扭曲、变形!无数惨白色的音波能量流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群,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撕咬、挤压过来!缝隙的边缘剧烈波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收缩!
“缝隙在塌缩!加速!再加速!”沈七嘶吼,右眼因过度催动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血丝瞬间爬上眼白。
“推进器…到极限了!”敖不赢盯着操作台上几个爆出火花的仪表盘,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冰…封!”一声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清叱响起。
是苏映雪!
她不知何时强撑着半跪起来,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燃烧着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光芒!她双手死死抵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体内残存的所有寒霜剑气,被她不顾一切地疯狂压榨出来!
没有华丽的剑招,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股精纯到极致、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寒流,顺着她的掌心,如同无形的根须,瞬间蔓延至整个百炼城的能量传导网络!
咔嚓!咔嚓嚓!
主控屏幕的画面上,葬龙峡入口处那沸腾的无形音波狂潮,在百炼城即将撞入的东北三度区域,异变陡生!
一层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幽蓝色冰晶,竟诡异地凭空凝结!它不是冻结海水,而是直接冻结了那无形的音波能量本身!冰晶出现的范围不大,恰好笼罩了沈七窥虚视野中那道即将塌陷的缝隙边缘!
无数疯狂涌来、挤压缝隙的惨白色音波能量流,在触碰到这层薄冰的瞬间,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偏折!如同奔腾的激流撞上了隐形的礁石。
就是这毫厘之差!
轰!!!
百炼城庞大的残骸,终于狠狠“挤”进了那道扭曲塌陷的缝隙!剧烈的震动如同要将人的骨头都摇散架,视野天旋地转。机枢室内爆出大片刺眼的电火花,仪器哀鸣着熄灭了大半。
当剧烈的震荡终于稍稍平复,刺耳的警报声逐渐低沉下去,主控屏幕上只剩下几块闪烁不定的区域还有模糊的图像。
外面,是彻底的黑暗。不是深海应有的幽暗,而是如同墨汁般浓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只有百炼城残骸上几处断裂的管道泄露出的幽蓝灵气,如同垂死生物微弱的呼吸,在无边无际的墨色中勾勒出钢铁扭曲的狰狞轮廓,转瞬又被黑暗吞没。
死寂。绝对的死寂取代了青莲的咆哮和深渊的嘶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窒息。水流仿佛凝固了,粘稠得如同置身于冰冷的沥青之中。
“成…成功了?”钱多多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肋下的伤口在剧烈颠簸中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锦袍,他却恍若未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脸上。
敖不赢倚着他那裂痕扩大、泄露灵气变得断断续续的机关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暗红。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仅存的一块还能工作的外部传感器屏幕,上面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和代表空间乱流的、毫无规律的扭曲波纹。“进来了…但这里…是真正的坟场。”
苏映雪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强行冻结无形音波,耗尽了她最后的心神和力量,脸色白得像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沈七靠在冰冷的操作台边缘,同样在剧烈喘息。深灰色的右眼布满血丝,视野阵阵发黑,过度催动窥虚之力带来的神魂刺痛和龙血反噬的灼痛交织,让他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再次紧紧握住胸口那枚犀角吊坠的碎片。碎片上残留的那一丝清凉和属于楚灵犀的破禁灵性,在刚才的绝命冲刺中似乎彻底耗尽了,此刻摸上去,只有一片温润的死寂。
他心头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瞬间攫住了他。就在这时——
“滴…滴滴…”敖不赢那布满裂痕的机关匣,内部某个精密的部件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鸣响。敖不赢猛地低头,手指在匣体侧面一处不起眼的凹槽快速拂过。
“声波探测有微弱反馈…就在正前方,很近!”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不是金属…不是岩石…像是…某种巨型石碑的轮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任何一点异样的反馈都如同惊雷。
敖不赢咬着牙,忍受着机匣裂痕处灵气泄露带来的灼痛,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在受损严重的操作台上进行着复杂而精细的操作。几束功率被调到最低、光线极其黯淡的深水探照灯,从百炼城残骸的头部艰难地射出,微弱的光柱刺入浓稠的墨色海水,如同萤火试图照亮深渊。
光柱艰难地向前延伸,在粘稠的黑暗和无处不在的、干扰视线的空间乱流波纹中,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厚重、棱角分明的轮廓。
那确实是一块碑。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黑色石碑,如同沉眠巨兽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葬龙峡入口的这片绝对黑暗之中。它大半截都深深埋入下方漆黑的淤泥,露出的部分也布满坑洼和裂痕,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红色海底沉积物,更添几分沧桑与不祥。
探照灯微弱的光线扫过石碑表面,艰难地穿透那层厚厚的暗红沉积。就在光斑移动的刹那,石碑表面,几处被水流或时间侵蚀得较浅的凹陷处,沉积物被灯光照亮,显露出其下掩盖的东西。
不是刻痕。
是字!
巨大的、仿佛用某种凝固的暗红色液体书写的古老文字!那颜色,与覆盖石碑的沉积物如此相似,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刚刚干涸的生命质感!
字迹狂放、扭曲,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悲怆,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它并非镌刻,更像是书写者以指为笔,蘸着自己的鲜血或生命,在冰冷的石碑上,留下的最后呐喊与指引!
光线太暗,沉积太厚,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几个最大、最清晰的字迹:
**“双生之子”**
**“轮回之门”**
血色的字迹,在微弱探照灯下,如同刚刚睁开的地狱之眼,无声地凝视着这群闯入葬龙绝地的闯入者。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苍凉、悲怆和宿命的气息,浓稠得几乎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这深海的重压更令人窒息。
钱多多张大了嘴,胖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指着那血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敖不赢死死盯着屏幕,呼吸粗重。连昏迷中的苏映雪,眉头也在无意识中痛苦地蹙紧。
沈七的右手,那只爬满冰冷青灰色龙鳞的手臂,无意识地按在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掌心下,那枚耗尽灵性的吊坠碎片紧贴肌肤。而他的深灰色右眼,瞳孔深处那被压制的赤金色竖瞳,在看清那“双生之子”四个血字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不受控制地疯狂闪烁起来!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伴随着龙鳞灼烧般的痛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双生…轮回…
这沉埋于太古龙冢的血色碑文,仿佛一把冰冷的钥匙,骤然插入了命运的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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