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临时工坊内,那足以改变人类与疾病数千年战争史的第一份高纯度“青霉素”,如同最璀璨的星辰,静静躺在桑皮纸的包裹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希望触手可及。
然而,当丫丫小心翼翼捧着这份比黄金珍贵万倍的“神药”,准备送往老侯爷的卧房进行最后的“生死决战”时,一个瘦弱却异常坚定的身影突然挡在她面前。
那是名叫“狗子”的年轻学徒,当初因一次“意外”成为“青霉素”第一发现人。
“师……师叔……”狗子的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执拗的坚定光芒,“不可!”
“什么不可?”丫丫愣住了。
“此药不可直接用于侯爷金躯之上!”狗子鼓起此生最大勇气一字一句说道。
丫丫眉头微微蹙起:“为何?”她的声音虽依旧温和,却带上一丝属于首席大司医不容置疑的威严,“此药之神效,你我皆已亲眼所见。侯爷危在旦夕,已是刻不容缓。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学生并非质疑神药之效!”狗子连忙解释,甚至因急切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学生只是……只是以为……”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着丫丫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说出那句让在场所有医疗队员为之动容的话:“凡药,三分毒。”
“此神药虽能诛杀恶菌,然其于人体是益是害?是有益无害,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啊!”
“侯爷乃国之柱石,千金之躯,更是油尽灯枯元气衰败,再经不起任何一点额外的损伤了!”
“若此神药本身便是一种更为猛烈的‘虎狼之药’,我等冒然用之,岂非是以毒攻毒玉石俱焚?”
“那学生等人便成了害死侯爷的千古罪人啊!”
……
这番充满“格物”辩证思维与对生命无上敬畏的肺腑之言,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丫丫那因即将成功的巨大喜悦而略微有些“冒进”的心上。
是啊,她只看到了神药那足以“诛杀恶菌”的神奇,却忽略了它作用于人体后那同样存在的未知。
她终究还是急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出身卑微、资质平平,但对医学的严谨之心、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却比任何人更纯粹更干净的年轻弟子,眼中露出深深的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
“你说得对。”她缓缓蹲下身子,亲自将这个敢于当面“顶撞”她的弟子扶了起来。
“是我急于求成,思虑不周了。”她的声音真诚而坦然,没有丝毫身为上位者的架子。
“可是……”她话锋一转,那双清澈的眼眸再次被如同火焰般焦灼的忧虑填满,“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侯爷他真的等不了了。”
“刘院判刚刚传信,侯爷他怕是连今晚都未必能撑过去了……”
“时间……我们没有时间了啊……”
……
整个工坊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两难之境。
一边是人命关天刻不容缓的现实,另一边是格物之道必须遵循的严谨。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然而就在此时,那个名叫“狗子”的年轻学徒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毕生难忘的伟大决定。
他再次对着丫丫跪倒在地,这一次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与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即将奔赴圣地的朝圣者般的平静与坦然。
“师叔。”他抬起头看着丫丫一字一句说道:“时间是有的。”
“只是需要有人去争。”
丫丫的心猛地一跳,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他将要说什么。
“不……不行……”
“师叔!”狗子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充满一种足以让天地为之动容的力量!
“学生狗子,贱命一条。”
“是安国公府将我从那即将饿死的慈幼局里救了出来。”
“是师叔您不嫌我愚笨,教我识字学医,让我懂得了这世间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道理’。”
“此神药由我无意之中发现,今日便理应由我以这微不足道之身躯来为其验证大道!”
“若此药安全无虞,”他笑了,笑得是那样灿烂那样纯粹,“那便是学生为侯爷为天下万民立下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功劳。”
“若此药不幸乃是剧毒,”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半分改变,“那能以我这一条贱命换取侯爷与天下人避开此险,学生亦是死得其所含笑九泉!”
……
这番充满理想主义光辉与“士为知己者死”决绝之情的慷慨陈词,如同一股最滚烫的暖流狠狠撞进在场每个人的心底!
所有人被这个平日里最不起眼最沉默寡言的少年其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巨大光芒深深震撼!
“你……”丫丫看着他,嘴唇剧烈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接受这样一个年轻充满无限可能的生命为自己的研究做出的牺牲。
但她更知道她同样没有资格拒绝一个医者为了验证真理而主动选择的伟大与崇高!
……
半个时辰后,在工坊最洁净的“无菌室”内,丫丫亲手用一根最细的银针蘸取极其微量的如同金色尘埃般的“神药”粉末,再将其溶解在一碗温热的蒸馏水中。
她端着这碗或许是“仙露”或许是“毒酒”的药汤,走到早已平静躺在床榻上的少年面前。
“狗子,”她的声音沙哑却充满无尽温柔,“你想好了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狗子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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