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固基,这位满怀探索精神的少年天才,领受元圣祖父“让大地之血为大宁沸腾”的无上将令,如同出鞘利剑,以雷霆之势,组建起汇聚帝国顶尖“格物”精英的“皇家西部石油勘探总队”,踏上充满未知与希望的西行征程。
青石村,重归往日平静。
但,所有人皆知,一场足以再塑帝国能源格局的伟大革命,其齿轮,已然缓缓转动。
然而,当众人目光聚焦于遥远西部戈壁,期盼“黑金”喷涌的奇迹时,一场更深刻、更危险的危机,却在帝国繁华似锦的心脏地带,悄然孕育。
京城,内阁首辅官邸,深夜,书房灯火通明。
内阁首辅、安国公三子张小山,这位日理万机的“帝国大管家”,即便除夕之夜也难觅清闲,此刻却眉头紧锁,疲惫地倚在金丝楠木打造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的书案上,堆积的不再是军国大事的紧急奏报,而是一摞厚重的经济民情简报。
这些简报,由他亲自下令,都察院与皇家审计司联合派出“巡查特使”,历时半年,走遍江南、两湖、京畿之地,秘密汇编而成。
每一字、每一数,皆来自最真实的民间,触目惊心。
“三哥。”
一个精明干练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安国公次子、皇家探海总署督办兼青石商会总会长张石头,身着看似普通却由上等云锦裁剪的便服,大步走入。
他脸上带着几分刚从盛宴归来的微醺与得意。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他自顾自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随即大大咧咧坐在弟弟对面。
“刚从户部尚书的宴上回来。”他擦擦嘴角,难掩兴奋,“三哥,你没看到!为争‘南方铁路’下一批优先开发权的几个名额,江南丝绸总会的沈万三与两淮盐帮的钱有德,差点当场打起来!”
“光是这几个名额的认购金,便为铁路总署募得三百万两白银!”
“哈哈!三哥,照这势头,咱们‘三横五纵’的蓝图,怕是用不了十年,便能提前实现!”
他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然而,张小山只是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未附和兄长的喜悦。
他平静地将那摞厚重简报,推到张石头面前。
“二哥,”他的声音沙哑,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忧虑,“你先看看这些。”
“嗯?这是什么?”
张石头疑惑地接过简报,借着烛光,随意翻开第一份。
那是来自帝国最富庶的苏州府的民情报告。
“……苏州府,昆山县。自‘江南铁路’动工,地价暴涨十倍。本地大户沈氏、钱氏、顾氏,皆为铁路股票原始股东,获利甚丰,遂大肆收购田产。不出三年,昆山县九成良田,皆归此三家之手……”
“……失地之农,或为三家佃户,收谷十之七八皆为地租;或背井离乡,涌入苏州城,在新建纺织工坊谋生。工时每日长达六个时辰,工钱仅够果腹。一家老小,蜗居城外污秽不堪的棚户,苦不堪言……”
张石头眉头微皱。
他又翻开第二份,来自帝国粮仓湖广的报告。
“……湖广,武昌府。自蒸汽水泵普及,引江水灌溉,农产大增。然,利多归于有财力购新式农具、开挖主渠的乡绅地主。”
“寻常自耕农,因无力承担水利与器械之费,被迫低价售田予大户。不出五年,‘耕者有其田’之盛景,不复存在。府内七成农户,皆沦为佃农。”
张石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沉默地翻开第三份、第四份……
每一份报告,如冰冷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入他那颗沉浸在“商业帝国”成就感中的心脏!
土地兼并!
贫富悬殊!
一个依附于工坊与土地的赤贫阶级,悄然诞生!
这些危险的词语,如狰狞鬼影,从“财富洪流”与“工业革命”光芒掩盖的阴影中浮现。
“怎么……怎么会这样?”
看完所有简报,张石头酒意全无,脸色惨白,声音干涩,充满不敢置信的震撼。
“我……我们明明在为国家创造前所未有的财富!”
“我们明明让这帝国比历史上任何朝代都更强大、更富庶!”
“为何……在这盛世之下,竟滋生出如此触目惊心的不公?!”
张小山看着兄长失魂落魄的模样,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
窗外,是京城繁华似锦、灯火通明的不夜之景。
“二哥,”他的声音悠远,带着近乎宿命的感慨,“你可记得,爹年幼时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张小山转过身,那双与他父亲如出一辙、充满智慧的深邃眼眸,闪烁着冰冷如星辰的光芒。
“‘财富’,便是这水。”
“我们亲手开启的这场‘工业革命’,如掘开了积蓄千年的天河之堤。”
“其释放的财富洪流,固然能将我大宁推向前所未有的巅峰。”
“但若我们不能为这洪流修好河道、筑好堤坝,任其肆意冲刷、泛滥横流。”
“它终将冲垮我们赖以为生的根基!”
“那根基,便是千百万曾拥有土地、自给自足的自耕之农!”
“他们,是我朝最稳固的税赋之源、兵源所在,更是千百年来社会安定的压舱之石!”
“如今,”他的声音无比沉重,“这块石头,正被我们亲手创造的‘财富洪流’,一点点侵蚀、松动。”
“二哥,你是商人,应比我更清楚。”
“当一个国家,土地与财富尽归少数人手中,而绝大多数百姓沦为仅能出卖劳力的无产之人。”
“那,等待这国家的……”
他未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语蕴含的恐怖未来,让张石头这位商海枭雄,也不寒而栗!
“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石头声音首次带上真正恐惧。
他首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竟如反噬母体的怪胎。
张小山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唯一的办法,便是再来一次……‘变法’!”
“一次足以得罪我们所有盟友,甚至包括我们自身的自我革命!”
他从书案暗格取出一份足以震动帝国统治阶级的惊天奏疏!
奏疏封面,以他充满风骨的笔迹,写着四个让既得利益者胆寒的大字!
——“均!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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