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七年八月十七日·记朝)
公元七年八月十七日,记朝全境,隅中(上午九点至十一点),气温:三十七摄氏度。?
天空是一整块被烧得发白、蒙着灰翳的铅板,沉沉地压下来。?湿度:五十六。? 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滚烫粘稠、饱含蒸腾水汽的沼泽。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灼热的湿棉絮,从鼻腔一路灼烧到肺叶深处。风,彻底死寂了。树叶纹丝不动,蔫垂卷曲,呈现出一种濒死的墨绿色,边缘早被酷热烤得焦枯发脆。城墙、石板路、瓦檐,都蒸腾着扭曲视线的蜃气,将整个帝国置于一口巨大的、缓慢沸腾的蒸锅之中。汗水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滚烫的油,从每一个毛孔里源源不断地渗涌而出,瞬间浸透单薄的夏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令人窒息的包裹感。三十七度的炼狱高湿,宣告着秋老虎最狰狞的獠牙。
湖北区,南桂城,“玉带河”上游浅滩。隅中。?
河水浑浊泛黄,水位比前两日又下降了不少,露出更多被晒得滚烫龟裂、布满深褐色水锈的河床淤泥和嶙峋的鹅卵石。仅存的流水在狭窄的河道里艰难地蜿蜒,流速缓慢,散发着水草腐败和淤泥蒸腾出的、令人作呕的湿热腥气。
耀华兴抱着那个小小的靛蓝色襁褓,如同抱着一个烧红的烙铁,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回了昨日将他拾起的河岸边。脚下湿滑的鹅卵石和晒得滚烫的淤泥几乎让她摔倒。裹着婴儿的粗糙土布,隔着薄薄的夏衫,传递着婴儿闷热的体温和她自己失控的心跳。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碎裂的心尖上。
她寻了一块稍微平坦、靠近水边、昨日晾晒过衣物的大青石。石头被毒辣的阳光烤得滚烫,热气透过裙裾直冲上来。她没有坐下,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低头凝视着怀中那张熟睡的小脸。婴儿在高温和颠簸下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汗珠,小小的鼻翼随着呼吸急促地翕动,粉嫩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合。
灼热的河风裹挟着淤泥的气息拂过,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黏在布满汗水的额角和脸颊。她喉咙里堵着巨大的石块,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愧疚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腾灼烧,炙烤着她的理智和良知。
“孩子……”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得不像自己的,甫一出口就被闷热的空气吞噬了大半,只剩下微弱的气流震动。她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
“不是我…不是我想要把你带回这里……实在是……”她停顿了,巨大的无力感和被逼迫的屈辱感让她几乎窒息。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说他们害怕?说他们不敢承担将他养大后可能面对的可怕未来?说那个冰冷的“演”字,如同诅咒,断绝了他留在温暖的屋檐下、享受片刻安宁的可能?这些话,对一个无知无觉的婴儿说出来,除了加重她自己的不堪,又有何意义?
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仿佛想将这片刻的依偎刻入骨髓。灼热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落在婴儿汗湿的额头上,瞬间又被高温蒸发,留下一圈淡淡的盐渍痕迹。更多的泪,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在下颌汇聚,滴进脚下浑浊的河水里,瞬间消失无踪。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只剩下无意识的低喃。这份愧疚,沉重得足以将她压垮在这滚烫的河滩上。
就在这绝望的依偎间,昨日檐廊下那场如同风暴席卷的争执,不受控制地冲破记忆的闸门,在她混乱灼痛的脑海中轰然回响!每一个声音,每一句冰冷的言语,都如同烙印,重新灼烧着她脆弱的神经!
首先是葡萄氏寒春那双含泪的眼睛,盛满了最原始的、对灾厄的恐惧:
“华兴姑娘!求您了!清醒一点吧!”寒春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耀华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你看看南桂城!看看那些还没清理干净的断壁残垣!看看那些新堆起的坟茔!那些血,那些火,那些死在演凌和他手下刺客刀下的亡魂!还…还没凉透啊!”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留下他?养大他?等他长大了,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了是我们这些人围杀了他爹,毁了他在湖州城的家……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恩情?养育之恩在血海深仇面前算什么?!那是刻在骨头里的根啊!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第二个演凌?不!他只会变成比演凌更可怕、更仇恨的怪物!因为他是在仇敌的‘恩养’下长大的!这份扭曲,这份怨恨,只会更深!”
紧接着是葡萄氏林香,她吊着的手臂显得更加苍白,声音尖锐而急促,充满了对未来灾难的具象化恐慌:
“寒春姐说得对!华兴姐,你不能心软啊!你看看他爹的手段!那杀人不眨眼的狠辣!那潜伏暗杀的诡谲!这些难道是能教出来的吗?那是天生的!是刺客的血脉里带来的鬼祟本能!”林香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耀华兴怀里的襁褓,仿佛那不是婴儿,而是一枚滋滋作响、随时会引爆的火雷,“他现在小,看着无害,等他再长大一点呢?牙牙学语了,会不会不经意说出几个刺客切口?会走路了,会不会本能地模仿他爹那些隐蔽、潜行的动作?再大些呢?力气有了,手里拿把削水果的小刀,会不会在梦中无意识捅向你!捅向公子!捅向任何一个靠近他的‘仇人’?!你想过没有?!到时候血流满地,悔之晚矣!”她的声音因过度激动而变得嘶哑尖利。
然后是赵柳。她没有上前,依旧坐在角落里,用那把坚硬的铜刷,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刮擦着铠甲碎片上一块顽固的铁锈。金属摩擦发出的“嚓…嚓…嚓…”声,冰冷、单调、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残酷质感,如同钝刀子割肉般切割着凝滞的空气。她甚至没有抬头看耀华兴,只是用她那平板无波、却比寒冰更刺骨的声音,冷冷地抛出结论: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耀姑娘,你此刻的怜惜,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利刃。”她手中的铜刷猛地加重力道,在一块甲片上刮出一道刺耳的锐响,“河流能洗去他的来历,也能带走可能的灾殃。慈悲,有时就是最大的残忍。对他,对所有人。我劝你,还是……把他放回那个河边吧。”她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近乎预言般的冷酷份量,重重砸在耀华兴的心上。
最后,是三公子运费业。他不知何时已离开了他的躺椅,斜倚在不远处的廊柱上,手里捻着一枚刚从冰鉴里取出的、凝结着水珠的紫葡萄。他脸上惯常的慵懒被一种罕见的、带着强烈厌恶和排斥的冷意取代。他漂亮的桃花眼不再是半眯的妩媚,而是锐利地扫过那个襁褓,仿佛在看一件肮脏的秽物。他甚至懒得掩饰语气中的鄙夷和威胁:
“舍不得?”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耀华兴的耳膜,带着冰锥般的寒意,“耀大小姐,你莫不是被这娃娃咬了一口,连带着脑子也迷糊了?还是说,吏部侍郎府的教养,就是让你养虎为患?”他优雅地剥开葡萄皮,将晶莹的果肉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享受着那冰凉甜美的汁液,仿佛在品味耀华兴此刻的痛苦抉择。“你舍不得他?好啊。”他咽下果肉,忽然抬手指向远处尚未完全修复的城墙豁口,那里还残留着大片深褐色的、无法彻底清除的血迹,“那你问问那些葬身于此的亡魂舍不舍得!问问公子肩上那道差点要了他命的伤舍不舍得!问问你自己——”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尖锐,“问问你自己,将来某一天,当这小崽子知道了真相,用他爹教给他的、或者骨子里天生带来的、那些阴毒狠辣的刺客手段,把匕首插进你心口的时候,你后不后悔今日的‘舍不得’?!你难道真想让他——变成第二个演凌?!”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掷地有声,如同判决。
脑海中这场无形的风暴席卷而过!
“不……不要说了……不要……”耀华兴站在滚烫的青石上,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那些尖锐的声音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残存的意志。她抱着襁褓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叶。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拼命地摇头,仿佛要将那些可怕的预言、冰冷的指责、赤裸的威胁统统甩出脑海!无声的抗拒在她体内疯狂冲撞!
终于,脑海中的风暴暂时平息,留下满地狼藉的废墟。
耀华兴缓缓睁开泪眼。视线模糊,被泪水浸透。她低头,看着婴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睁着那双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黑亮眸子,懵懂地、好奇地望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那眼神清澈见底,映着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信任。那眼神,像一把最温柔的刀,精准地刺穿了她最后的防线。
“呜……”耀华兴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小兽般的悲鸣。滚烫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下巴疯狂滴落,落在婴儿的襁褓上、小脸上。
“可我也……舍不得你呀……”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句,每一个字都带着窒息般的痛楚。这声低泣,是她内心最深处、最脆弱、最无法舍弃的柔软,在冷酷现实重压下发出的最后哀鸣。
巨大的矛盾撕裂着她。留下,是通往深渊的可能;放手,是将这无辜的生命再次推向未知的冰冷命运。她几乎要被这无法承受的抉择碾碎了。
一个绝望的、看似折中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在她混乱的思绪中浮现——放下他。就在这里。放下他,然后离开。或许……或许会有路过的好心人看见他,捡起他?一个健康可爱的男婴,总会有贫寒但善良的夫妇愿意收养吧?至少……比直接将他投入冰冷的河水,多一线渺茫的生机?至少……她的手上,不必直接沾染将他推向死亡的罪孽?
这个念头让她极度痛苦,却又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给了她一个行动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灼热粘稠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放在那块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大青石上。石头的高温透过粗糙的布传递到婴儿身上,让他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小身体,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耀华兴的心猛地一抽!她颤抖着伸出手,最后一次,无比轻柔地拂去婴儿额头细密的汗珠,整理了一下他松散的襁褓边缘。她必须快点离开!再迟疑一秒,她怕自己会彻底崩溃,不顾一切地再次将他抱起!她用尽全身力气,逼迫自己直起身,准备转身逃离这片灼热的河滩,将这个微弱的希望留给虚无缥缈的命运。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石头的高温让婴儿极度不适,或许是他感受到了怀抱的离去和巨大的不安。原本只是哼唧的婴儿,猛地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小小的右手,原本无意识地抓挠着空气,此刻却突然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不符合婴儿笨拙本能的迅捷和刁钻角度扬起!那五根如同玉笋般粉嫩的小手指,并非胡乱挥舞,而是精准地张开,拇指与其他四指微微内扣,形成一个如同鹰爪般的雏形!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小小的手臂带起的风声虽微弱,却蕴含着一种凶狠的、带着明确攻击轨迹的爆发力——那轨迹,赫然直指耀华兴弯腰转身时,毫无防备暴露出来的、白皙脆弱的咽喉要害!
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
耀华兴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恐惧寒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意识堤坝!
就是这个动作!!!
就在南桂城最危急的那个夜晚!在火光冲天、喊杀震天的城头!在那个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冲破防线、直扑公子田训的刺客首领演凌身上!她亲眼见过!演凌就是用这样一只弯曲如钩、带着撕裂风声的手,以一种同样诡异刁钻的角度,闪电般扼向一个挡在田训身前、试图举盾护卫的年轻士兵的喉咙!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那清脆而恐怖的喉骨碎裂声!士兵年轻的脸庞瞬间定格在极致的痛苦和惊愕中,眼球暴突,身体如同被抽去骨头的鱼软倒下去……那片喷溅在冰冷城墙上的、温热粘稠的猩红……那瞬间熄灭的生命火光……
“啊——!!!!!!!!!”
一声凄厉至极、撕裂云霄的恐惧尖叫,如同被挤压到极限的气球轰然炸裂,从耀华兴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口中迸发出来!那叫声里蕴含的恐惧和绝望,足以冻结奔腾的河流!
纯粹的本能支配了她的身体!在巨大心理创伤的瞬间爆发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指令就是——逃离!远离这个动作!远离这个唤醒她最恐怖记忆的源头!
她的手猛地一甩!
如同甩掉一条剧毒的毒蛇!
那个小小的、包裹在靛蓝色粗糙襁褓里的身体,在她这完全失控的、力量巨大的甩脱动作下,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布偶,瞬间脱离了滚烫的青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婴儿黑亮的、带着全然懵懂的瞳孔,在空中倒映出耀华兴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惨白如鬼的脸。
小小的身体划过一个短暂而绝望的弧线。
噗通!
一声沉闷的、如同巨石投入深潭的巨响!
婴儿直接砸进了浑浊湍急的河流中心!浑浊的、泛着泡沫的黄褐色河水,贪婪地瞬间吞噬了那片刺眼的靛蓝色!连一声完整的哭喊都来不及发出,只有一串细小的气泡咕噜噜冒上来,在水面破裂,随即消失无踪!
巨大的水花溅落在滚烫的青石上和耀华兴僵硬的裙摆上,留下一片冰冷肮脏的湿痕。
世界,死寂了。
只有河水浑浊湍急的呜咽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
耀华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血和灵魂的泥塑木雕,僵立在滚烫的青石边,保持着那个甩脱的可怖姿势。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球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血丝,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婴儿的浑浊水面。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开合。那张曾因婴儿纯真笑容而短暂焕发光彩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恐惧和更深沉罪孽彻底摧毁后的、死灰般的死寂与空洞。
刚才那声失控的尖叫,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生命力。喉咙里火烧火燎般地剧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她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苦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冷汗,冰冷的、如同小蛇般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整个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与这酷暑的闷热形成令人战栗的对比。
“……姐……姐……”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带着水汽呜咽的模糊音节,似乎从浑浊的水底挣扎着冒了出来,飘进她嗡嗡作响的耳际。是婴儿无意识的模仿?还是绝望产生的幻听?她无法分辨。这微弱的声音却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地捅进了她已然破碎的心脏,在里面疯狂地搅动!
痛!
一种比被婴儿咬伤手臂、比被所有人指责唾弃、比做出遗弃决定时更剧烈千倍万倍的剧痛,狠狠地攫住了她每一寸神经!那不仅是愧疚,那是亲手扼杀一个对自己展露过全然信任与依赖的、鲜活无辜生命的、毁灭性的罪孽感!如同最炽热的岩浆,混合着最冰冷的寒冰,从心脏深处爆炸开来,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她看着那片浑浊的、吞噬了一切希望的河水,身体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她想扑下去!不顾一切地跳进那肮脏湍急的河流里去捞!去救!哪怕捞起来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小小的尸体!那也比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无踪要好!她宁愿抱着他的尸体痛哭,也不要承受这份永远悬在头顶的、未知的、足以将她凌迟处死的罪孽!
可是……不能。
理智,那点残存冷酷的理智,如同冰水浇头。
跳下去?除了多淹死一个吏部侍郎的女儿,给这混乱的世道再添一桩无关紧要的悲剧,还有什么意义?公子田训怎么办?南桂城那些堆积如山的善后事宜怎么办?父亲怎么办?
而且……那个动作……那个如同索命诅咒般的刺杀动作……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烧灼着她的灵魂。恐惧,根植于血脉本能的恐惧,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双腿,将她钉死在这滚烫的河滩上,动弹不得!
走。
离开这里。
必须马上离开!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血腥的决绝,如同斩断自己手脚般痛楚而清晰地浮现。
耀华兴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眼前这片浑浊的、吞噬了无辜生命的河水连同那个可怕的婴儿动作,一同隔绝在永恒的黑暗之中!两行滚烫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自我唾弃的泪水,顺着她紧闭的眼睑汹涌而出,在她死灰般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她霍然转身!
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她没有勇气再看那河水一眼。她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踏在冰冷刺骨的寒冰里。身体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仿佛随时会栽倒在滚烫的
(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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